說罷,輕拍了拍桑葉的肩膀,不再多言,自去了內院。
餘下桑葉、紫蘇、白芷和佩蘭四個自小便跟著林暉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因桑葉一向最受林暉倚重,四人也以她為首,便又都看向桑葉。
桑葉沉吟片刻,方才說道,“這事兒,是我糊塗了。那日太太的樣子你們也看到了,我竟想著日後,大爺定是要帶著姑娘回蘇州的,到也沒在意。說來是我見識短淺了,這等事何等重要,既已拜了祖宗,定是不會再改的,就算是回了蘇州也……從今往後,都改了罷,咱們跟著大爺來,別讓人家寒了心。”
紫蘇三人聽了,心中也有了計較,便按下話題,俱都點頭稱是,從此言行上都謹慎了起來,時日長了,漸漸的也便習慣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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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下定了決心,林暉倒也沒多糾結,每日裏在林海身邊,與黛玉一同服侍湯藥,不是與林海討論文章、針砭時事,就是對黛玉噓寒問暖。至於黛玉,也一心侍奉在父親身邊,隻盼著真能如王嬤嬤、紫鵑等所言,父親一高興起來,便能大好了。
林海日日便由著一雙兒女守著,也就一心養起病來。奈何疾病纏身,卻也不是說養就養好了的,林海自己的身體自己曉得,怕也不過是拖著罷,每每見到黛玉,心裏便是一陣陣的絞痛。林暉知道他的心事,卻也沒法多說什麼,隻得不停的在一旁勸慰,如此過了大半年,林海已是飯食不下了。
黛玉趴在林海床邊,哭的肝腸寸斷,林暉也是一陣默然。生離死別,總是斷人心腸,又怕黛玉哭壞了身子,也顧不得許多,隻站在黛玉身後,輕拍她的後背。
林海費力的睜開雙眼,就見到林暉安撫黛玉的樣子,眼中閃過欣慰,“玉……玉兒”
“父親!”
“玉兒,日後……日後定要跟著你哥哥……聽……聽話……好好……好好……”
聽了父親的話,黛玉早已泣不成聲。
林暉跪在床邊,顧不得其他,隻擁著黛玉,對林海道,“父親放心,兒子一定會照顧好妹妹,斷不會讓妹妹受了委屈。”
這廂正說著,外麵管家稟道,“賈二爺來了。”
原來,自賈璉與黛玉到了揚州,聽聞林海身子已是不大好,便不曾離開,雖聽說姑父過繼了個兒子,但打聽過後,知道那小子也不過十三歲的年紀,想著這小小的年紀,又窮鄉僻壤裏來的(賈璉自以為林暉定是林海從窮親戚家過繼來的),一定也是個不成事兒的,就安心的住了下來。今日是林海自知不起,便讓人叫了賈璉過來。
賈璉早已知道,這番姑父怕是不行了,進門來便上前幾步,跪在床榻旁,垂淚道,“姑父且保重身子,還有妹妹要姑父照拂呢。”
林海眼前一陣陣的發黑,狠怕該交代的沒有交代清楚,哪裏還有時間與他打這機鋒,“你們……都……聽好了……”見賈璉三人都肅容聽了,方才撐著氣力繼續,“待我去後,暉兒,便……便帶著你妹妹……回去……蘇州老家……請……太夫人……”
“父親放心,兒子知道了。”
“玉兒……去了蘇州……在……太夫人身邊……好好……”
黛玉哪裏還說的出話來,隻拿帕子捂著嘴,不住的點頭。
“璉兒……你。。。去回老太太……玉兒需……歸……我林氏……為父守孝……”
聽得這話,賈璉心裏便是咯噔一下,可是這節骨眼上,又哪裏容得他反駁,隻好低聲應是,想著暫且糊弄過去,日後再說。
一陣囑咐後,林海的氣息便漸淡了,卻仍是盡力睜大的雙眼,抬起手來,要摸女兒的鬢發,黛玉湊上前去,隻剩哀哀哭泣,林暉傾身握住林海的手,放到黛玉鬢發間。林海看著女兒酷似愛妻的樣貌,想著臨終前總算是給女兒找了個依靠。是了,該放手了,該放手了,日後……日後……又抬眼看這林暉,見他一手擁著黛玉,又目不轉睛的看著自己,眼中滿是堅定,是啊,還有什麼不放心的,放心……放心……
泰和三年,揚州巡鹽禦史府掛起白紙幡,巡鹽禦史林海,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