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端午,天氣愈發熱了起來,使得人愈發煩躁,而榮禧堂裏的丫頭這兩日更是恨不得踮著腳走路,很怕因為一點響動惹到主子。
榮禧堂東耳房裏,金釧上了茶,便退了出去,隻留周瑞家的在跟前服侍。
王夫人和薛姨媽對坐在羅漢床上,待金釧退了出去,王夫人才道,“想來娘娘那裏有了什麼變故,這才……”
薛姨媽搖搖頭,笑著道,“都是娘娘的賞賜,咱們隻有謝恩的。”
王夫人忙探了探身,“你可千萬別多心。”想了想又坐直了,“娘娘早就與我說過,改日讓我帶著寶丫頭去請安呢。”
薛姨媽麵上一喜,若是娘娘見了寶釵,那老太太也說不出什麼來了。
王夫人見她終於有了喜色,心內也是滿意,又恨恨的想著那日老太太說的寶玉不宜早娶的話,若不是老太太作梗,自己早就定了寶釵了,又有些埋怨元春不給使力,早就說好了借端午賞賜的機會,讓老太太明白她的意思,怎麼又變卦了。
而她還不知道,此時她女兒的心內是怎樣的焦灼。
元春聽了抱琴的話,臉色煞白,兩眼發直。
抱琴嚇得顧不得規矩,抱著她直晃,又不敢大聲嚷嚷,隻得在她耳邊輕聲喚“姑娘、姑娘!”
元春回過神來,緊喘了幾口氣,這才吩咐抱琴,“你……你快去,告訴娘,讓她……”
抱琴急忙打斷,“姑娘,這可萬萬不可呀!”
元春頹然的坐在炕上,隨即眼淚便流了下來,抱琴隻得上前安慰,“您先別急,事情也發生了,依奴婢看,皇上也沒有怪罪的意思。再者說,連奴婢都知道不知者不怪的道理,何況咱家怎麼說也是林姑娘的外家,這些年也一直養著林姑娘,不曾有一絲怠慢……”話剛到這,突的住了。
元春眼中也閃過驚恐,這些年家中養著她是不錯,可若細究起來,怠慢是一定的了。隻母親不隻一次將她與薛家姑娘相比,這便是罪過——拿等同郡主的姑娘與個內務府奴才相比,這不是要命麼!!
元春越想越坐立不安,抱琴如何不知道因二太太不喜林姑娘,暗中使了不少絆子,可總覺得他們又不知道林家與宗室的關係,怪也怪不到她們頭上。
元春卻是知道的,這世上若說最不講理的,那就是宗親了,別看皇室和宗室屢有齟齬,可若真的涉及外人,那真是團結的不能再團結。
當年與老聖人爭皇位的一位皇叔,失敗之後,被貶為庶民,攆出京城,無諭不得入京。後來聽說在直隸,皇叔的兒子被直隸總督之子打傷,老聖人一怒之下,抄了直隸總督的家,全家流放!!
元春全身發冷,那直隸總督以為落毛的鳳凰不如雞,誰知道撞到鐵板上,事後宗人令莊親王更是揚言,甭管犯了什麼錯,宗室的人隻有宗室可以整治,任誰也甭想落井下石!!
抱琴也是聽說過這事兒的,可又怕元春急了,行事亂了章法。又勸慰道,“姑娘且別急,太太看了端午賞賜,應該能明白您的意思。”
元春不敢僥幸,自從璉兒娶了王家的姑娘,榮國府裏越發是母親做主,連老太太都不管事兒了,母親的性子也越發執拗,若是見一計不成,豈不是還要生事。
仍是不死心,想要給家裏通個氣兒,卻被抱琴死死攔住,“我的姑娘,那嬤嬤說的清楚,當年林海的父親便是將林家與宗室的關係傳的沸沸揚揚,這才鬧的丟了爵位。如果被皇上知道是您將這事兒傳了出去,您出了什麼差池,那越發沒個人給府裏幫襯了!!”
元春左也不是右也不是,隻氣的直哭,抱琴也沒法,隻得死勸著。
而坤寧宮中,彩錦悄悄的回了皇後娘娘,皇後娘娘點點頭,便笑了。
哼!不過是內務府奴才出身,還想與我一爭高低,今兒且先讓你見識見識,明兒你就知道我的手段!
想到林暉和黛玉,又吩咐彩錦,找幾個可靠的嬤嬤,再找幾個伶俐的丫頭來讓她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