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赦一邊整理衣裳,一邊忙忙的往西邊兒走,抬眼就看到榮國府門口整肅的兩隊侍衛,各個高頭大馬,腰懸佩刀,兩輛車輿旁的丫鬟媳婦,皆是垂手肅立,麵容嫻靜,一百來人安安靜靜的等在寧榮街上,竟是一絲聲響也無,幾個門子似乎被這氣氛震懾,隻縮跪在簷下,大氣兒也不敢喘,看到賈赦的身影仿佛見到了救命稻草,忽的竄了過來,撲到賈赦腳邊。
賈赦哪有時間理會他們,不待人說話,抬起腳便將人踹到一邊,又往前走了兩步,卻被侍衛攔下,賈赦隻好對著車的方向抱拳一禮,口內道,“下官三品武威將軍賈赦,參見王妃、世子妃!”心下有些打鼓,不過是老太太病了,想瞧瞧外孫女,怎麼還驚動了莊親王妃和世子妃。
打首的侍衛騎在馬上,聽了賈赦的通報,也不下馬,居高臨下的打量他幾眼,馬鞭一抬,身後自有人去稟報,他卻安坐馬上,口內玩味的道,“咱們自來去哪都是走的中門,如今府下門子讓咱們去腰門,倒叫我有些不知所措了。”
賈赦臉上的冷汗立即流了下來,也顧不得氣惱那侍衛的盛氣淩人,忙拱手道,“都是下人不懂規矩,怠慢了……”
不等他說完,那侍衛便笑著打斷,“罷了罷了,我也不過是覺得新奇罷了。若隻是我,別說是腰門,就是讓我走後門又如何。不過今兒跟著主子,我少不得多問一句,大人別怪我多事就是了。”
賈赦還要申辯幾句,後麵便有侍衛護著個弱冠之年的青年走了過來。賈赦正琢磨著來人的服飾,猜測他是王府的哪位主子時,他卻對賈赦躬身施禮,口內道“小人有禮了。”
賈赦一愣,不想這氣宇軒昂的青年竟是個管家下人,又聽他說道,“我家夫人和奶奶隨行車架、軟轎,伺候的丫頭、小廝都在後頭,還勞煩大人先開了角門,讓他們先行一步!”
賈赦眉頭一皺,心裏恨不能把那豈子沒眼色的門子淩遲了!這隨行的丫頭、小廝肯定是要比主子先到,準備伺候的,誰想卻被堵在府外,如今人家正主到了,伺候的人還沒就位,這是該先進去滿麵塵土的等著,還是在外頭的滿路塵土中等著……似乎都不是好選擇!
賈赦隻得笑著道,“還是先請王妃和世子妃入內,府裏已經都準備好了!”這話說的賈赦也是直冒冷汗,走哪個門兒都出了紕漏,儀門暖閣裏能有準備?簡直是癡心妄想!好在賈赦身邊有機靈的,聽了他的話,趁著眾人不注意,撒腿往府裏跑,安排去了。
那青年嘴角笑容不變,隻溫聲道了句“有勞大人了”,便不再多話,轉身回去安排了。
賈赦如何還不明白,忙往榮國府中門走去,那幾個門子仍哆哆嗦嗦的跪在簷下,賈赦現在如何顧得發落他們,隻惡狠狠的道,“沒眼色的東西,還不開門!!!”
幾人如蒙大赦,忙起身從角門跑了進去,一會兒的功夫,伴著吱嘎噶的聲響,榮國府中門緩緩打開。
那侍衛看著朱紅的大門裏露出的清闊庭院,微微的勾起嘴角,待中門完全打開,這才鬆了韁繩,微微用力,身下的馬打了個清亮的響鼻,高抬馬首,帶著身後一眾馬小弟,抬起馬蹄往裏走,一會兒工夫,便隻留給賈赦一群馬屁股……
一小隊三十人,過了儀門進了賈府前院,緩緩巡視一圈,見沒什麼紕漏,方才逐個站定,隻侍衛首領重又出來對那青年打了個手勢,這時兩輛車輿才在另一隊侍衛的圍護下重新啟動,緩緩走進榮國府。賈赦現在隻希望賈母聽了小廝的稟報,能夠有一把“先見之明”,等在儀門就好了。
好在,賈母雖然沒有守在儀門,卻派了王熙鳳等在前院大廳,賈赦的心總算放下,裏頭都是女眷,也沒他什麼事兒了,便打了個招呼,退了出來。
而榮國府前院大廳裏,王熙鳳見到車裏下來的林家大太太和大奶奶,也沒有什麼驚訝的——似乎早有所料來的並不是眾人猜測的莊親王妃和世子妃,笑著上前兩步,從丫頭手裏接過大太太的手,笑著道,“可是讓我博了彩頭,也得伺候您一回!”
大太太鄭氏笑著拍了拍她的手,“你家老太太可好?”
王熙鳳麵上笑容一收,“今兒還算有些起色。”
鄭氏點點頭,王熙鳳也不再多言,與大奶奶蔣氏和黛玉一一見過後,便將眾人引進東暖閣,丫鬟們端著熱水、皂角、巾帕等物魚貫而入,伺候著三人淨麵,後麵林家的仆人便也進來了,手裏端著三人要換的衣物、首飾、要用的胭脂,也不用賈府的人幫忙,便自忙活起來。
王熙鳳想了想,帶著眾人退了出來,又吩咐小丫頭去問問軟轎抬沒抬過來,誰想,那小丫頭使勁兒咽了咽,這才輕聲道,“二奶奶,方才林府的仆人都進來了,軟轎……軟轎和抬轎的小廝、媳婦子她們都自己備了……”饒是自認在榮國府見過世麵的小丫頭,如今也被這陣勢驚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