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章 打不過毛澤東(6)(1 / 3)

不過,蔣並未因此罷休,在黨國大員勸退無效後,親自出馬,單獨召見李來勸退了。李堅持不肯已經“粉墨登場”之後打退堂鼓,而蔣亦堅持要李自動放棄,各不相讓,有如口角。(見《李宗仁回憶錄》第579頁)

能夠當麵和蔣介石頂嘴的,在當時的國民黨裏,李宗仁可能是絕無僅有,自然是“新聞”,不脛而走,使李反而得到更多的同情。據參與機密的“天子門生”劉誠之告訴李宗仁,蔣曾“召集一個極機密的心腹股肱會議。出席的全是黃埔係和CC係的重要幹部。在會中,蔣先生竟聲稱,我李某參加競選副總統直如一把匕首插在他心中,各位如真能效忠領袖,就應該將領袖心中這把刀子拔去雲雲”。(同書,第580頁)真是愈來愈嚴重,蔣氏狹窄的心胸使他鑽牛角尖亦愈鑽愈深。

在蔣介石勸退不了李宗仁後,決心推出原無意出馬的孫科來做“黑馬”。這著棋的意圖甚是明顯:孫科既是孫中山的兒子,黨內有一定的影響力,又是廣東人,可分李的西南選票,認為這樣再加上黃埔與CC的努力,才可擊敗李宗仁。蔣說成孫科參選後,大肆宣傳造勢,並對國大代表威迫利誘,同時也抹黑李宗仁(詳閱司馬既明《蔣介石國大現形記》下冊,第335—341頁),即外國人所謂的“反競選”(negative campaign)。4月19日,蔣介石當選總統,翌日國大公告六名副總統候選人,更是短兵相接。4月23日首次投票選舉副總統,李得票比孫多一九五張,然因未過半數,須再投票。競爭更趨激烈,孫科的助選人看到《救國日報》刊載不利他們候選人的文字,竟將報館搗毀,暴力行為反使孫科的選情更趨劣勢。翌日複選時,李仍領先,比孫多得二百一十八票,仍未越半數。蔣介石知道形勢益為緊迫,決定別采非常手段,動員黨政機關、特務警察加強威脅利誘。最使李難堪的是,蔣介石派人散發傳單,攻擊李宗仁當選副總統後就要“逼宮”,逼蔣出國,極盡混淆視聽之能事。李在黃紹竑的指點下,采取“以退為進”的高招,作為反擊,遂於4月25日以選舉不公、幕後壓力為由,聲明退出,果然迫使程潛、孫科相繼放棄競選,造成副總統選舉流產的窘局。

召開國大,選舉總統、副總統原是蔣介石要唱的戲,現在戲唱不下去了,隻好收斂與軟化,乃召見白崇禧勸李恢複競選,且宣稱“對於造謠生事,尤為震怒;對於代表投票,主席並鄭重聲明絕對自由”。於是第三次選舉在4月28日舉行,李仍領先而未過半數,競選更趨白熱化,然由於程潛票少被淘汰,程之選票轉投李,使29日的第四次選舉,李宗仁終以一千四百三十八票當選首屆副總統,蔣介石之氣憤可以想見。李宗仁從總統府扈從衛士那邊聽到蔣氏異常的反應,有極為生動的描述:

當第四次投票達最高潮時,蔣先生在官邸內屏息靜聽電台廣播選舉情形,並隨時以電話聽取報告。當廣播員報告我的票數已超過半數依法當選時,蔣先生盛怒之下,竟一腳把收音機踢翻,氣喘如牛,拿起手杖和披風,立刻命令侍從備車。上車之後,侍從忙問:“委員長,開到哪裏去?”蔣仍一言不發,司機因蔣先生煩悶時總喜歡到陵園去,乃向中山陵開去。剛剛駛進陵園道上,蔣先生忽高叫:“掉轉頭,掉轉頭!”司機乃開回官邸。蔣先生才下車,立刻又上車,再度吩咐開車出去。隨從侍衛見蔣先生如發瘋一般,恐怕他自殺,乃加派車輛隨行。蔣先生的座車剛進入陵園,他又吩咐掉轉頭。轉回之後,又令司機開向湯山去。真惶惶如喪家之犬,不知何去何從,卻苦了侍從人員。(《李宗仁回憶錄》,第583頁)

李宗仁也親自感受到蔣介石的不快。當選後一日,李氏夫婦前往黃埔路官邸拜候,在客廳裏枯坐了三十分鍾,蔣氏夫婦才姍姍出來,場麵尷尬。5月20日,總統、副總統就職典禮,兩人穿的服裝迥異,蔣穿長袍馬褂,李穿軍裝,並不是事前沒有溝通,事實上李一再請示,蔣先說穿西裝大禮服,後又手諭著軍常服。但到時候,在李全不知情下,蔣突以長袍馬褂亮相,李以軍服佇立其後,有如副官。李雖被蔣擺了一道,竟穿軍裝參加大典,十分醒目,但是這張曆史性的照片,充分顯示蔣介石的促狹以及氣度之小。連司徒雷登大使都注意到,在總統就職大典上,副總統李宗仁完全受到冷落,並於1948年5月22日電告美國國務院。(原電見Rea&Brewer ed.The Forgotten Ambassador,p. 235)而直到晚年,蔣仍感悻悻然,說:“李宗仁乃是利用戰局之惡化,機巧地操縱了幻想和平的失意分子,爭取選票,僥幸得勝。他在不久之後,便為共產黨所侮弄,趨向所謂謀和的活動,而背叛了中華民國。”(《蔣總統秘錄》,第3078頁)這段事後悻悻然的話,顯然與事實不符,國大召開期間,東北戰局雖然不佳,整個戰局尚未惡化,國民黨內尚無多少幻想和平的失意分子。平心而論,李之得勝,絕非僥幸,而是在蔣大力幹擾下獲勝的,更非僥幸可致。至於後來的謀和活動,更是徐蚌大敗後,蔣下野前要李出麵去謀和的,怎能說因謀和就“背叛了中華民國”呢?古人說,“宰相肚裏能撐船”,而作為“天子”的蔣介石肚量奇小。他的肚子裏固然容不了共產黨毛澤東,也容不了國民黨李宗仁。小人物雖做了大事,終究無法維持大局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