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頭到尾,他沒有一句求饒的話,因為他知道,從他決心如此的時候,若不成功,便是什麼下場。
倒是張昌宗哭喊著:“陛下饒命,聖人饒命!”
不過,在這個時候,也無人與他求情,麗景台大殿中,所有人都噤若寒蟬……
“以姿容而言,七郎遠勝五郎。
但以才幹來說,五郎卻高過七郎。”
武則天倒是一臉平靜,看著張易之的背影,發出了一聲歎息。
不過,那話語中,楊守文卻聽出了一絲絲令人心悸的寒意……
“些許跳梁小醜,殺了也就殺了!
朕本想著,到時候給他們一場富貴。可現在,他們既然找死,那就休怪朕心狠手辣。”
說著,她朝李顯看去。
“太子,熱鬧看完了,不如咱們去看一看,相王的手段?”
武則天的聲音裏,不帶絲毫的情感。
即便是攙扶著她的幼娘,也不禁心生寒意。
而楊守文更是恐懼,他發現,所有的一切,都似乎在武則天的掌控之中。
忍不住朝武則天看了一眼,在恐懼的同時,更有一種莫名的欽佩。這個女人,在一個以男性為尊的世界裏,卻能夠做到如此揮斥方遒,把所有須眉玩弄於鼓掌之間,不愧是千古女帝。
似乎是感受到了楊守文的目光,武則天扭頭看了過來。
“青之,過來。”
武則天的聲音,變得柔和許多,並伸出了一隻手。
楊守文不敢怠慢,在無數雙羨慕目光注視下,走到了武則天身邊,攙扶住了她的手臂。
也就在這時候,從提象門外,突然傳來了一陣喊殺聲。
原本已經平靜下來的大殿,在這喊殺聲響起的刹那,也再次騷動起來。
武則天卻嘴角微微一撇,似乎渾然不放在心上,隻朝李顯看了一眼,便邁步走下了丹陛。
李顯的心髒,這時候嘭嘭嘭跳的厲害。
他深吸一口氣,跟在武則天身後往麗景台大殿外走去。
而文武百官,在經曆最初的慌亂之後,也都迅速鎮定下來。沒看到陛下和太子都很平靜嗎?這顯然是成竹在胸的表現。既然如此,我們這些人又何必恐懼呢?
張說和高戩也跟在人群之中。
兩人一邊走,又相視一眼,從彼此的目光中,都看出了一絲忌憚!
要變天了!
“公主那邊,可有動作?”
高戩搖搖頭,輕聲道:“兩日前,上官姑娘突然登門大福先寺,拜訪了公主。
之後,公主就隨上官姑娘離開了洛陽,而今應該是去了長安。”
張說聽到這裏,一下子明白了許多事情。
太平公主離開洛陽,表麵上看也許隻是躲避這場變故。可實際上呢?很可能武則天使用了某種手段,迫使得太平公主低頭。她的這個動作,似乎表明,她將推出這場權力的遊戲……若是如此的話,李顯登基已無可改變,隻是時間問題。
這天,真的要變了……
提象門外,喊殺聲震天。
李旦一身戎裝,指揮兵馬向提象門發動攻擊。
不過,提象門的反抗也是格外激烈。楊茉莉在第一時間發現了李旦的兵馬,並且率部將叛軍擊退之後,迅速退入提象門,而後宮門緊閉,抵禦叛軍進攻。
李旦,心急如焚!
在他的計劃裏,張易之在麗景台刺殺李顯,而他的目的,則是要殺死武則天。
若兩個人都死了,他作為李唐宗室的唯一血脈,可以順理成章登上皇位。
若武則天死了而李顯活著,則可以嫁禍李顯,打出為武則天報仇的名號,把弑母弑君的罪名丟給李顯。這樣一來,他依舊可以借為武則天報仇的名義,登上皇位。
如果李顯死了而武則天活著,李旦也不害怕!
李顯死了,也就代表著代表李唐宗室正統血脈的人,隻剩下他一個人。
到時候,他會徹底否認這次行動與他有關,然後依靠著宗室的力量,迫使武則天立他為太子。
不管怎樣,他都勝券在握。
可是……
李旦此刻,再無半點雍容姿態,厲聲喝道:“傳我命令,誰第一個攻入提象門,官升三級,賞萬金。”
叛軍聞聽,齊聲呐喊。
但李隆基卻隱隱約約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催馬上前道:“父王,好像有點不太正常。”
“我知道!”
李旦深吸一口氣,沉聲道:“三郎,我們現在,已沒有退路。”
“那怎麼辦?”
李旦目光陰冷,看著那提象門,沉聲道:“待會兒,一俟提象門破,你就帶上本部人馬,給我衝進去。
進去之後,見人就殺,切不可心慈手軟。
隻有那老妖婆和李顯都死了,我們才能夠安全……三郎,我的意思,你可明白?”
李隆基激靈靈一個寒顫,看了李旦一眼,點頭表示明白。
這是他們唯一的出路,如果不殺死武則天和李顯,他父子乃至整個相王一係,都將麵臨滅門之禍。
“葛福順!”
“末將在,隨我上前。”
李隆基催馬向前,身後一隊衛士,便緊緊跟隨。
與此同時,提象門外的叛軍突然間齊聲高喊:“陛下被太子所害,殺入上陽宮,為陛下報仇!”
呐喊聲,此起彼伏,響徹雲霄。
就在這時,提象門的宮門樓上,燈火通明。
緊跟著,一個悠長尖銳的聲音在宮門樓上響起:“陛下和太子到!”
武則天在楊守文和幼娘的攙扶下,來到了女牆後。
火光,把她們的身影照映的格外清楚,原本喊叫不停的叛軍,在武則天和李顯出現的一刹那,頓時鴉雀無聲。
武則天鳳目含煞,冷冷朝城樓下看去。
片刻,她開口道:“李旦,吾兒,朕和你的兄長就在這裏,何不現身與朕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