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王體乾睜大眼,“信王不該即位?”
“對!”
“那,誰該即位?”
“皇上的親兒子!”
王體乾泄了氣,“皇上哪兒來的親兒子!”但見魏良卿並不驚訝,不由心中一凜,“莫非廠公早有安排?”
魏忠賢是點到為止,讓他有個心理準備,行事時心中托底,所以不置可否。魏良卿雖然知道“遺腹子”之事,此時卻覺得把握不大了,“皇上已囑立信王,又有皇後一力護持,這道坎兒不好過了。”
“皇子是正根兒,隻要群臣力爭國本,娘娘一人也不能擅專!”
“慢來慢來,”隨著話音兒進來一人,幾人尋聲望去,見是兵部尚書崔呈秀。呈秀是忠賢義子,進魏府從不通稟,顯然聽見了剛才的話,“還有一隱憂。”
魏忠賢心裏一驚,崔呈秀心思縝密,看事深透,他要說不成,八成就是不成了,“有何隱憂?”
崔呈秀坐下,一字一頓道:“四、位、皇、叔!”
魏忠賢心中忽悠一沉:果然是大意了!福王朱常洵在洛陽,另外三位王爺瑞王常浩、惠王常潤、桂王常瀛,皆光宗、福王之弟,自小長大,未離京城,根基不可小覷,況且都是四十上下年紀,正當氣盛,雖無兵權,皇權可畏,好比那尿脬,雖是中空,個兒大,魏黨就象那狗脲苔,別看遍地都是,畢竟長在野地裏,當不得大菜。如若幾王共扶新皇,插手朝政,咱家就象那王八腦袋,隻有縮的份兒了。魏忠賢打定主意,說道:“先帝在時,大臣們就屢次極諫,力促諸王就藩,奈何先帝總是以幾王未婚相拒。如今三王自己的兒子都老大了,還有何理由賴著不走?”
“好主意!”魏良卿一擊掌,“拔了他的毛,隻好做個光腚皇帝。不過——”他略一沉吟,“同時遣藩,又在皇上大漸之時,難免朝臣動疑。如果有人出來說話,如何應對?”
“先帝借兒子大婚,聚斂財富,幾十萬銀子進了內庫,早已是天下洶洶,誰還會替他說話,自招訐謗?何況他們早該滾了!”
“是這話,不過瑞王性情內斂,簡樸好佛,諸事不問,斷不致招惹他人,不如先留過,免得他人羅唕。”崔呈秀道。
魏忠賢盯住他好一會兒,才說道:“罷了,你這從一品的太子太傅當的膩味了,不想幹了是吧?就不知這朝上朝下有多少人盼著倒了咱嗎?沒了咱家,你還牢靠?”
魏忠賢說得沉靜,崔呈秀卻炸毛了,他沒想到魏忠賢會威脅他,他自認為是從大處著眼,卻掉進了糞坑,裹了身屎尿,忙垂眉低目,拱手抱拳:“孩兒不過是替義父著想,全憑義父做主就是了。”
魏忠賢緩了口氣,“斷了信王和皇後的念想,才好擺布。有皇家胄裔傍著身,又是皇叔輩份,會覺著有個靠兒,也就有了底氣,還聽咱們擺弄?再者說,你知那瑞王今日好佛,怎知他明日不好權?他不問事,是因為他自覺無著無份,但他畢竟是朱家人,會眼見著皇權旁落不動彈?他京裏京外的走動,怎好去攔他?傳個話兒遞個信兒的勾連起來,又怎生處置?所以一並攆走,才是妥當。”
果然慮得周全,崔呈秀心下服貼了,“義父見得是,如何布置?”
“體乾去傳話禦史張訥,疏促三王之藩。呈秀去擬道聖旨,限他們三日內起身,禮數儀物按例裁撤三分。”兩人不敢怠慢,立刻起身去辦,魏良卿也站起來,魏忠賢衝侄子一擺手,“良卿先留下,咱家有話問你。”等二人出去,魏忠賢慢悠悠道:“鵬翼過了百歲兒了吧?”
“剛過百歲兒。”
“你說,皇上若現在走了,皇位怎麼辦?”
“皇上不是有遺腹子嗎?”
“那些沒出娘胎的種兒已經被皇上否了,沒用了,再說皇位數月虛待,就會生變!國不可一日無君,哪怕是個兒皇帝在那擺著,就沒人敢咋呼了。”
“那怎麼辦?”
“拿出個現成的太子來!”
魏良卿立刻明白了,“您是說——?”
“對,鵬翼就是太子!”
“鵬翼?!……可是,皇上已立信王,滿朝都知道了。”
“那是因為沒有一個太子在,如果有了一個太子,那滿朝文武又當如何?”
“……那就要擁立太子了!”魏良卿心中一陣激動,自己的兒子要當皇帝了!“那就快讓皇上認兒子!”
“你這腦袋瓜兒什麼時候才能有點兒長進?讓皇上認兒子?生母在哪兒?皇上能不見嗎?你知道皇上都寵幸過誰?”
“找那《起居注》上有記載的,看時辰前後差不多的,拎出一個,連嚇帶哄,讓她如此說,她還敢不聽話?”
“那皇子出生時為何不稟報?隱匿皇子是何罪?這些你都想過嗎?”
“那……怎麼辦?”魏良卿癟了。
“送走皇上以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