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回 斬中軍疆臣平亂 解邊急皇帝出錢(1 / 3)

外麵忽然響起一片嘈雜吵嚷聲由遠而近,崇煥一怔,正想起身,郭廣一頭撞了進來。

“大、大人,楊、楊正朝、張思順來了!”

“叫他們進來。”

“還來了幾百號人!”

“什麼?——他們要幹什麼?”袁崇煥噌的站起。

“他們說,願與楊、張同死!”

袁崇煥“啪”的一拍桌角,“誰說要處死楊、張?你們亂傳軍令該斬!”

“卑職沒這樣說。”

袁崇煥不再理他,蹽大步往外走,但見大門外已被圍了個鐵桶一般。他一露麵,剛還鼓噪不休的場子立時安靜下來。崇煥在台階前停步,雙手後背,兩隻凹眼橫掃一圈,良久,突然道:“你們都願與楊正朝、張思順同死嗎?”

全場人都是一愣,靜了片刻,有一人喊“願意!”立時響應之聲由疏而密喊成一片。這時前麵一個旗官打扮的人向前跨上一級台階,轉身麵向眾人,舉起兩手一揮,全場便就安靜下來。崇煥心裏暗驚,此人職卑位賤,卻有如此號召力,怪不得能鬧出這麼大亂子!此人不除,甭說掌軍抗敵,自己恐怕也要落個畢自肅的下場!這人轉過身來,向袁崇煥一抱拳,“大人,在下便是楊正朝。鬧餉之事確是在下帶頭,要殺要剮隨大人處置。隻請大人放過弟兄們,他們都是受在下蠱惑脅迫。他們還要隨大人殺敵立功、保家護國呢。大人要驅逐韃虜,報效朝廷,也得依靠他們不是?我們老十三營都是大人**出來的,想必大人還記得,當年這寧遠城下,我以一萬之兵拒敵十萬之眾,個個驍勇善戰。大人如果一意嚴懲,人心一亂,恐怕大人就無可禦強敵之兵了!”

袁崇煥心中又是一驚,這楊正朝不但說話條理分明,而且既擔了責任,又邀買了人心,果然是個有勇又有心計的人。他還沒答話,張思順開口了,“我倆都是大人當年帶出的兵,大人要處置,我們無怨言。但大人要公平,不然眾弟兄不服,便無人肯效命疆場了!”

袁崇煥嘴角掛上冷笑,“公平?你們聚眾造反,以下犯上,毆打官長,逼死上司,無可殺之罪嗎?”

張思順一梗脖子,“難道那當官的就無可殺之罪?難道大明律是刑不上大夫?”

袁崇煥是連著三驚,“你是說畢大人也有當斬之罪?”

“畢大人無當斬之罪,卻有失察之過!”

“怎麼講?”

張思順邁上一步,“請問大人,朝廷給我們的月例是多少?”

袁崇煥略一想,“客軍月糧一石,月鹽二斤,折銀一兩,折製錢二十錢。主軍月糧五鬥,月鹽一斤。你是小旗吧?月糧一石二鬥。”

“再請問大人,通判、推官月俸是多少?”

“都是五石。”

“一家三四口,二十個錢勉強糊口,人口多了就不足養家了,而實發到手的隻有十五六錢,那差額哪兒去了?四個月不發餉,家裏早就沒法過了,那當官兒的卻照舊肉山酒海,難道他們能變米變麵變酒變肉?”

下麵響起一片附和聲,“就是貪蠹了當兵的血汗錢!”“六七萬軍士,七八月時間,被當官兒的貪了多少?請大帥算算!”

袁崇煥這才明白他們為什麼單綁了張世榮、蘇涵淳,“好,一經查實,本帥決不輕貸!但你們跡同反叛,也是罪無可逭!楊正朝張思順,本帥問你們話,既然畢大人並無劣跡,又已答應盡快籌款並催促朝廷,你們為何還要將畢大人一起綁了?”

“回大人,畢大人一麵安撫,一麵暗中調兵彈壓,故隻得將他一起綁了。”楊正朝道。

“彈壓?你怎麼知道?”

楊正朝一指吳國琦,“是中軍吳大人告訴我們的。”

袁崇煥眉毛擰了起來,狠盯了一眼吳國琦,吳國琦臉白了。袁崇煥又道:“本帥傳你二人問話,你二人卻鼓動各軍圍堵帥府,又是何居心?不知是罪上加罪嗎?!”

“大人,”張思順向前一步,“是吳中軍說,大帥要殺我們!”

袁崇煥已經明白,吳國琦借風點火,調兵彈壓的是他,通風報信的也是他,才鬧成如此局麵,如今他又兩頭挑唆,才導致兵圍巡撫府。他看著楊正朝道:“本帥單騎赴任,未帶一兵一卒,這裏一個親兵沒有,你們看像要殺人的樣嗎?再告訴你們,調兵彈壓的並非畢大人,而是吳中軍!”

眾人“唰”的看向吳國琦,眼睛裏就帶了火。袁崇煥走到吳國琦麵前,聲音裏透著陰狠,“吳中軍,你先逼死畢大人,又想逼走本帥,或者幹脆讓本帥命喪亂軍之手,意欲何為?你以為你坐得了遼東主帥?還是你早通北虜,欲叛朝廷,讓我三軍將士數十年的血白流了?”

此話一出,下麵“轟”的一聲炸開了!張思順一步竄上揪住吳國琦,“媽喇巴子狗娘操的,你好毒哇!”揮拳便打。楊正朝從後一把抓住張思順手腕,“慢,大帥自有發落!”

袁崇煥道:“楊正朝張思順,你二人把他綁了,斬!”二人“嗷”的一聲,立時把吳國琦捆成個粽子,又擁上來數十人,拖死狗般拖起就走,滿場人都跟著去看殺人,一邊走一邊對吳國琦拳打腳踢。袁崇煥望著眾人背影,對郭廣道:“郭將軍,既要遵旨行事,又不能再釀禍端,為今之計,可有三途。”

郭廣眼一亮,“請大人明示。”

“一抓肇事酋首,二抓貪官汙吏,兩下同時動手,同時公布罪狀,三嘉獎程大樂營。你先密察一番,哪些人貪汙銀餉,哪些人平亂不力,哪些人坐視不管……”頓了一下,又道:“楊正朝張思順二人,你給我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