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回 斬中軍疆臣平亂 解邊急皇帝出錢(2 / 3)

快到吃晚飯的時候了,劉鴻訓、王在晉、周延儒、畢自嚴四大臣接到崇禎召見的口諭,就知道要遭雷劈。果不其然,一進文華殿就見龍顏已變作驢臉。四人行過禮站起,崇禎眼皮都不抬,“朕連接袁崇煥三道奏疏。王承恩,你念念第一道。”說著把袁崇煥的奏疏甩到桌角,“前麵的略了,從‘恢複之計’處念。”

王承恩雙手拿起展開:

恢複之計,不外臣昔年以遼人守遼土、以遼土養遼人、守為正著、戰為奇著、款為旁著之說。法在漸不在驟,在實不在虛,此臣所能為。至用人之人,與為人用之人,皆至尊司其鑰。何以任而勿貳,信而勿疑?蓋馭邊臣與廷臣異,軍中可驚可疑者殊多,但當論成敗之大局,不必摘一言一行之微瑕。事任既重,為怨實多。諸有利於封疆者,皆不利於此身者也。況圖敵之急,敵亦從而間之,是以為邊臣甚難。皇上愛臣知臣,臣何必疑懼?但中有所危,不敢不告。

崇禎皺著眉道:“大將臨敵出征,如此顧慮多多,不是善兆。這個袁崇煥,朕百般依著他,他還不能信任朕,怎能一心撲於邊事,克竟全功!更讓朕不解的是,袁崇煥受命之時給朕的奏疏也強調‘守為正著’,既如此,遏敵鋒芒已屬不易,怎能五年複遼?莫非是欺朕之談?”

劉鴻訓明白袁崇煥是後怕了,袁崇煥和自己一樣,當初對皇上大處閹黨之舉曾是額手相慶,以為是堯日再現。現在想來,皇上不隻是臥榻之旁不容他人酣睡,還有急於求治求成的心理。如若五年無功,那麼今日的傾力支持就是明日斧鉞相加的鋪墊!想至此便道:“皇上,袁崇煥人還沒到關外,寧遠就發生兵亂,先給他來了一個殺威棒。袁崇煥如若催欠餉,就要與戶部結怨,素與袁崇煥不睦的王之臣、滿桂奉詔回朝,兩下夾攻,袁崇煥不能不有中危之感。”

“朕豈能不知?再說,委任不專是前敵大忌,所以朕在他疏上批了‘卿忠勞久著,戰守機宜悉聽便宜從事,浮言朕自有鑒別,切勿瞻顧。’昨日又接到袁崇煥的奏疏。”崇禎拿起袁折遞給王承恩,王承恩雙手接過轉給劉鴻訓,三人一起湊過來看。

袁疏說經宣諭聖德,作亂兵士已返歸營伍,逮鬧事首惡十五人處斬;中軍吳國琦挑唆營兵,知兵變陰謀而不報,亦斬;通判張世榮、推官蘇涵淳貪虐不法,參將彭簪古、都司左良玉勒兵不嚴,俱罷免。畢自肅引罪自裁,為統一事權,免蹈“經撫不和”覆轍,請削遼東巡撫、登萊巡撫建製。又說昔日全遼隻設總兵一員,自崔呈秀掌兵部後,為安插親信,增設總兵三四員,致相掣肘。有鑒於此,請複昔日規製,山海關內外各設總兵一名。現任關內總兵麻登雲雖起身行伍,慣曆戰陣,但現任薊鎮總兵趙率教熟悉遼事更勝一籌,請將二人對調,趙率教加官一級,掛平遼將軍印。現任寧遠總兵朱梅久病,可將寧遠錦州轄區合並,現任錦州總兵祖大壽屬任,掛征遼前鋒將軍印,朱梅歸朝養病,何可綱加都督僉事職駐寧遠,典中軍。

四人看完交回王承恩,崇禎接過打開,道:“袁崇煥說‘可綱仁而有勇,廉而能勤,事至善謀,其才不在臣下。臣向所建樹,實可綱力。臣自期五年,專藉此三人,當與臣相終始,若屆期不效,臣手戮三人,而以身請死於皇上。’滿桂不是虎將麼?寧錦大捷時他不是上滿桂首功麼?怎麼就‘專藉此三人’呢?”

“滿桂與三人不和,先帝都知道,還曾下敕戒勉。”劉鴻訓道。

“將帥不合,前敵大忌。”周延儒插上一句。

崇禎“哼”一聲,“袁崇煥還薦王象乾任宣大總督,以為犄角,朕都一一照準,趙率教掛平遼將軍印,調任關內;麻登雲以原官調任薊鎮;朱梅因病解職調養;祖大壽加都督同知,掛征遼前鋒將軍印,轄鎮諸路;何可綱以都督僉事署中軍事。你們說袁崇煥該躊躇滿誌了吧?遼東指日可複了吧?不想今早又接他一疏,說接獲密報,錦州初三日將生兵變!請速發山海關內外積欠軍餉七十四萬銀兩,太仆寺馬價銀、撫賞銀四萬兩,如一時難於籌措齊全,請先發內帑救急!袁崇煥前疏說安撫錦州,兵變可彌,今疏又說軍欲鼓噪,求發內帑,兩疏為何自相矛盾?”說著就看住王在晉。

王在晉隻好回話:“皇上,兵餉冒濫已久,各邊一有事,督撫便請添兵增餉,情弊並非一日,已成依靠。袁崇煥剛去,怕是不能一時就扭轉了。”

“欠餉已是多年積弊,你們說,這根子究竟在哪裏?”

王在晉接著道:“臣以為兵餉之絀在於兵太多而餉日浮……”

“不然,”周延儒截斷王在晉,“其實在籍之兵並不多。老病而去,戰傷而亡,並不削籍,餉銀照領。兵籍空懸,而蠹餉已極。故清汰虛冒兵籍,核實貪並隱冒軍餉,才是當務之急,兵清自然餉足。”這番話與袁崇煥的看法旨同。自見過周延儒後,崇禎召對經常叫上他。

“玉繩說得對。太倉銀兩原非邊用,如何急了便要請帑?朝廷給餉養兵,原期實用,如此說鬧就鬧,養這驕兵何用!畢自嚴,你身為戶部尚書,該有個解釋才是。”

一個以字相稱,一個直呼其名,皇上的偏心昭然,畢自嚴很是不服,他剛履新不足一月,前時的情況並不清楚,隻得道:“周侍郎所言極是,但需從長著手,曠日費時,目下解錦州之危乃是第一要務,但戶部確是缺乏,隻能陸續措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