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四回 少君主徒行祈雨 三閣輔突遭霹靂(3 / 3)

崇禎臉露不屑之色,“哼”了一聲,喝口茶,“袁崇煥是你們舉薦的,你們當然為他開脫。”

錢龍錫以為這話是衝他說的,忙道:“臣決不敢袒護!”

“是嗎?那朕倒要問問,韓爌!”崇禎突然叫一聲。

韓爌渾身一震,“臣在。”

“朕問你,為何再三為高道素請免?”

幾人心中納悶兒,怎又扯到高道素去了,卻見韓爌更低了頭,“……臣、臣想,都是魏忠賢的罪過。”

崇禎陰聲陰氣道:“此話怎講?”

“諸王就國必以齒序乃是成例,誰能想到魏忠賢讓三王同時去國。惠王去荊州才三日,魏忠賢就逼著桂王去衡州,讓監造桂王府的高道素等措手不及。巡按溫皋謀疏乞展期,被那逆閹矯旨切責,有司隻好倉皇趕辦。皇上想,一個月趕造出來的王府怎能結實牢用?再說,道素督造正殿,黃用督造寢殿。倒塌的是寢殿,而將道素論死,處罰過重。”

“哼哼!朕若出藩邸,這就是榜樣!說什麼正殿寢殿,高道素是工部侍郎,他有全權,更有全責!自三月初三夜之後,每逢風雨雷震,桂王闔府便露立庭中,全身濕透,不敢回屋,深恐再出人命!他是朕的親叔父!說什麼是魏忠賢的罪,明知王府不牢用,魏忠賢敗後為何還不稟明補救?隻說砸死六名宮女,傷百餘人,即寸斬之未足蔽其辜!又何請焉!你與朕明說,你與高道素有何私情?!”

韓爌跪倒頭磕到地上,“臣與高道素無任何私情!這不是臣的一己隻見!”

“朕就知道不是你一己隻見,所以才把你們都召來,朕知道你們都是一般想,竟還說決不敢袒護!為何你們隻護高道素,不替黃用求免?”

“黃用偷工減料,敷衍塞責,才致出事,是肇事罪魁,怎可貸死?”

“黃用隻是高道素的聽差!你們為高道素卸責,全推在黃用身上,隻因他是內官!你們深受內官濫權之害,恨之入骨,所以不分良莠好歹,凡罪過都往他們身上推,對不對?!”

“臣不敢,臣隻是要分出罪責大小。”

“罪責大小?前方戰敗,你說是主帥罪大還是將弁罪大?”

韓爌不說話了,李標這才明白為何韓爌不敢為袁崇煥說一句話。近幾月來閣臣辦事多不中聖意,不知何時這心高氣傲性燥情急的年輕皇帝又要將這幫老臣或廢或流了,還是少說少道的好,也就不言語了。

崇禎發泄完了,似是消停了些,坐回禦案後,象是自言自語道:“當年被魏忠賢害死的老太監王安不是個好人麼?”待氣息勻整了,又道:“武之望歿於任所,群臣推楊鶴繼任陝西三邊總督,你們以為呢?”

李標道:“楊鶴素有清望。”

“但他似不知兵。朕今日召他問方略,他隻對‘清慎自持,撫恤將卒而已’。”

“臣以為楊鶴知兵。”韓爌道。

“何以見得?”

“萬曆四十七年,楊鎬四路師敗,楊鶴疏劾楊鎬,薦熊廷弼,可見其知人。臣還略記得他的劾疏,大意是:‘遼事之失,不料彼己,喪師辱國,誤在經略;不諳機宜,馬上催戰,誤在輔臣;調度不聞,束手無策,誤在樞部;至尊優柔不斷,又至尊自誤。’可見其知兵。”

“卿如何記得如此清楚?”

“此疏人人記得,因他直指皇上。”

崇禎想了想,就案上翻出一份邸報看,看著就小聲念出聲:

圖治之要,在培元氣。自大兵大役,加派頻仍,公私交罄,小民之元氣傷。自遼左、黔、蜀喪事失律,暴骨成丘,封疆之元氣傷。自揞(ǎn)紳構黨,彼此相傾,逆閹乘之,誅鋤善類,士大夫之元氣傷。譬如重病初起,百脈未調,風邪易入,道在培養。聖上事事勵精,臨軒麵質,但閣臣大吏,未必能事事都知,有問必答;六部諸臣,未必能事事皆做,有求必應,而至龍顏不悅。臣以為,現今一切民生國計,吏治邊防,應該參照祖宗成法,委任責成,寬嚴相濟,圖之以漸,鎮之以靜,何慮天下不能太平?

崇禎念完合上邸報道,“這是楊鶴去年召拜左副都禦史時上的奏牘,朕今天又把他翻了出來。說的頭頭是道,但願真是個醫國聖手。好,楊鶴遷兵部右侍郎,總督陝西三邊軍務。還有,高道素、黃用論死,卿等酌擬吧。哼,隻是這袁崇煥忒膽大,到底讓朕心中不踏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