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四回 司郎中一言醒君 範章京再設毒謀(2 / 3)

餘大成不敢在皇上麵前說這話,隻好低下頭不答。崇禎可犯難了:這是一隻袁家軍,祖大壽的走證明他們隻效忠於袁崇煥,根本不聽命於皇上!如果被祖大壽一逼就把袁崇煥放出來,甭說袁崇煥再不把自己放眼裏,在大臣們眼裏也是個無能之君了,各鎮總兵豈不要擁兵自重了?這還得了?於是陰陰的一笑,“餘大成,你說,如果放出袁崇煥,是他聽朕的,還是朕聽他的?”

甭說這話,隻這笑就把餘大成拍趴下了,“皇上,臣不是說要縱袁崇煥,臣是說須得有袁崇煥的手書。”

崇禎不說話了,心裏一百個不願意。先把人家下了詔獄,再去求人家召回部屬,天家顏麵何在?“王承恩,去叫孫承宗、成基命來。”

“皇上,孫承宗在通州呐。”

“哦——去喚成基命吧。”崇禎轉向周延儒,“玉繩,今兒早上朕讓你擬的旨,擬好沒有?”

“擬好了。”周延儒雙手呈上,王承恩剛要過來接,崇禎道:“念!”這自然是讓周延儒念,周延儒展卷讀道:

建虜本我命夷,越遼犯薊,入我邊城。將吏玩法忘戒,致彼**,謾薄都城。已命六師警備捍衛於內,關寧諸兵堵截於外。蠢爾醜類,尚肆咆哮,凡我臣民,共宜蘊憤。入衛兵將,自大同、宣府、保定先至,山西續報,山東、河南、延綏已經遣調,尚未速赴,遷延日久,掃蕩無期,赤子虔劉,朕心何忍!前特詔諭省鎮文武官吏,凡督府有勤王之責,即選精銳,簡授賢將,星馳赴援。近地撫臣,躬提入衛。京城內外,不論官士軍民,能募士出奇,或夜劫營,或焚攻具,論功敘賞,朕無所吝。若奉調兵將,逗留不前,坐視罔聞,逮問懲處,有祖宗之法在!

“就這樣,連夜發出!”崇禎一甩袖子,“山西巡撫耿如杞、延綏總兵吳自勉、甘肅巡撫梅之煥各統勁卒五千入援,加上滿桂、侯世祿、黑雲龍、麻登雲、尤世威、曹鳴雷等部,也有四萬之眾吧?”

“各部日夜兼程趕來,已是疲勞不堪,戰力大減,敵則是以逸待勞。我四萬之軍難敵十萬之軍呀!”餘大成道。

這話就十分在理了,甭說四萬,更甭說疲勞不堪,就是十萬對十萬,也難說勝負。“皇上,徐光啟上的《守城條議》皇上閱了麼?”周延儒道。

“嗯,看了,你以為可行?”

“是,炮乃是敵所短,我所長。遼陽、寧遠之役,正是憑城用炮,而獲全勝。”

“那是遼陽、寧遠,這是京城!偌大天朝,讓韃子千裏直趨,暢行無阻,把朕圍在孤城裏,那些拿著朝廷俸祿、吃著百姓糧米的官兵卻龜縮在城裏,讓朕受天下人恥笑!養你們何用?主辱臣死,你們懂不懂?!”周延儒不敢說話了。說到徐光啟和大炮,崇禎驀地想起一事,正要發問,成基命跟著王承恩進來,剛要跪下,崇禎一揮手,“免了。”對王承恩道,“叫徐光啟來。”再對成基命道,“成基命,朕要你去閱劉之綸申甫所部兵,你去了沒有?”

“臣去了。臣以為不可用。”

“為何?”

“那些攻具倒是新穎,隻是都是木製,恐怕不耐久用。招募的兵卒都是市井流民,烏合之眾,如何能打仗?更何況對手是八旗兵。”

“不試怎知?叫他們出戰!”崇禎輕歎一口氣,再道,“關寧兵將是孫承宗的舊日部曲,他應可召回祖大壽吧?”

成基命路上已聽王承恩說了祖大壽之事,抬手上揖,“皇上,大壽危疑已甚,又不肯受滿桂節製,因此訛言激眾東奔,非部下盡欲叛。隻要孫大人大開生路,曲收眾心,遼東將士必解甲來歸,祖大壽不必慮。”

崇禎高興起來,連連點頭,高聲道,“張彝憲!”張彝憲應聲進來,“速命孫承宗修書追祖大壽!”張彝憲答應著跑出去。崇禎換了話題,“朕知道徐光啟曾於萬曆四十八年和天啟元年兩次奉旨襄理軍務,訓練新兵,聽說成效頗著。他一個書生,知天知地,朕是信的,果然知兵?”

這一問隻有成基命能回答了,“是。徐光啟,人傑也。他師法西術,不光通曉天象數術,而且於西洋兵法頗有心得。西人慣遠戰,靠的是大銃火槍,威力巨大。光啟練兵,主要是造炮築台練火器。”

崇禎正要再問,周文炳跑進來,“皇上,承天門外當街跪著一個人,大聲嚷嚷,說、說……”

“快說!”崇禎被攪了興致,又見他結巴,很不耐煩。

“說皇上錯了!”

周延儒一瞪眼,“何人如此大膽?”

“他自稱是布衣程本直。”

“他是說朕治袁崇煥錯了吧?”

“是。”

崇禎皺眉揮手,“將他趕走!”沉了一下,再轉對梁廷棟道:“爾部運籌何事?動輒張惶!事有可行,宜急圖無緩!”梁廷棟愣了一下才想明白,皇上想要袁崇煥的手書。

徐光啟自敵騎東來,就奉旨與李建泰一同負責京營的練兵,把朝房當成了議事所,與自告奮勇擔負守城之責的錢象坤住到了這裏,還請旨邀了西人耶穌會教士龍華民、鄧玉函共同謀議城守用炮之事,所以一叫就到。崇禎看他進來,不等他說話便道:“子先,去年七月李逢節、王尊德奉旨去澳門購募炮師和西洋大銃,朕記得今年初他們有一疏,說已經購得大銃了,為何現在還未抵京?”

徐光啟答道:“李軍門、王軍門不但購得大銃,而且募得三十一名銃師、工匠和傔伴,由荷蘭人公沙的西勞率領,都司孫學詩和耶穌會士陸若漢督護,已於今年二月自廣州進發,共攜大鐵銃七門、大銅銃三門以及鷹嘴銃三十門。惟因大銃體重難行,以致行程屢稽遲,至十月始行至山東濟寧,由於漕河水涸,公沙等乃舍舟從陸,晝夜兼程,十一月二十三日到達涿州,十二月初抵琉璃河時,聞良鄉已破,因前無據守之地,隻得回轉涿州。彼時州城內外士民怖賊勢凶,鹹思束裝逃避,公沙的西勞、陸若漢、孫學詩乃會同知州陸燧及致仕歸裏的前大學士馮銓商議,急將運送的大銃入藥裝彈,推車登城拒守,並在四門點放試演,聲似轟雷,敵軍聞聲而不敢攻城。”

“這麼說,這大炮現在是運不來了?”

“臣以為現在啟運確有危險,一旦落入敵手,後果十分嚴重,還是待敵稍怯再運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