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亂比附!”陳演怒道,“趙構是昏君,被金人追趕到海裏,才躲過一劫。當今聖上是有為之君,怎能比那昏君!”
方嶽貢撇撇嘴,“首輔大人可有退敵之策?”陳演當然無策,方嶽貢又逼一句,“終不成做了幕燕釜魚?”
李建泰看著崇禎道,“皇上,祖宗之地不可輕棄呀!”
崇禎想了想,道:“外廷有何議論?”
蔣德璟道:“主戰居多。”
又是沉默許久,崇禎輕聲道:“調吳三桂入關,諸卿以為如何?”
陳演馬上道:“萬萬不可呀皇上!關外精兵一撤,韃子必然再來,不僅寧遠不保,山海關也難守得住呀!那時可就……”
崇禎長歎一聲,道:“雖是下策,亦是不得已呀!”
陳演起身一揖到地,“棄地三百裏,臣不敢任其咎。”
除了方嶽貢,都不同意南遷,崇禎心中波湧浪卷,垂頭片時,哀聲道:“朕非亡國之君,可事事皆亡國之象!祖宗櫛風沐雨之天下,一朝失之,何麵目見於地下,死不瞑目呀!”說罷倏的站起,“國君死社稷,古今之正。朕願督師親決一戰,身死沙場無所恨!”語畢又“咚”的坐下,又流下淚來。
眾人都愣了,陳演反應快,跪下道,“皇上,臣願代皇上督師。”
蔣德璟跟著跪下,“臣請代聖上出師與賊決戰!”
崇禎搖搖頭,“一無兵二無餉,如何決戰?”
李建泰起身跪下頓首,緩緩道:“主憂如此,臣敢不竭駑力。臣晉人,頗知賊中事。臣家在曲沃,願出私財餉軍,可資萬人數月之糧,不煩官帑,請提師西向!”
“哦?”崇禎眼睛放光,“卿願出家資助餉,提兵擊賊?”
“是。”
“好!”崇禎起身扶起李建泰,“卿若行,朕仿古推轂禮,親餞之郊,不敢輕也!”
李建泰起身道:“臣還有請,望皇上恩準。”
“卿且講來,朕無不準。”
“臣請授進士淩駉(jiōng)職方主事,並監軍;參將郭中傑擢副總兵,領中軍事;進士石釭聯絡延、寧、甘、固義士,與臣呼應,相機討賊。”
“照準。”崇禎看著其他幾人道,“李建泰加兵部尚書,賜尚方劍,便宜從事。”
五
正月二十六日一大早,駙馬都尉鞏永固受崇禎遣派以特牲告太廟。自午門至正陽門,甲仗炫日,旌幡蔽空。卯時,崇禎在午門舉行遣將禮。午時初刻,崇禎在正陽樓賜宴,內閣五府六部都察院掌印官及京營武臣陪侍,文臣坐東邊九席,武臣坐西邊九席,中為禦席。崇禎親執金卮賜李建泰,建泰跪受。崇禎從王承恩手中接過一張紅錦軸遞與建泰,建泰接過展開,見上書“代朕親征”,崇禎舉卮道:“先生此行,如朕親征。朕即卿,卿即朕,朕與卿兩無身,凡事便宜行,先發後聞。”
李建泰淚下雙行,“臣誓死以報君恩!”說罷叩下頭去,久久不起。
宴畢,高時明為李建泰披紅簪花,金鼓震天,尚方劍前導而出。崇禎目送李建泰五百人的隊伍漸行漸遠,逐漸隱沒在馬蹄塵埃中,不由得落下淚,歎道:“畢竟還有大忠大勇之臣啊!”
李建泰剛出都門行不過數裏,隻聽“啪”的一聲,所乘肩輿忽然向前跌出,把李建泰拋出轎外,護兵趕忙上前將他扶起,原來是一根轎杆折斷,建泰心中頓起不祥之感。正棄轎換馬,一騎飛至,是此前建泰派往曲沃通知家人的探報。探報跳下馬,道:“報大人,曲沃已被賊破,大人家貲盡沒於賊,家人不知所向。”建泰聞言差點跌下馬!遂不敢急進,一路召集沿路駐軍、收集散兵遊勇、招兵買馬,也弄了近萬人,挨五日才至保定,兵士已逃亡千餘人。
保定城門緊閉,郭中傑出馬高叫:“督師李大人到了,趕快開門!”
“是李建泰大人嗎?”城上問。
“正是。”
“李大人,你蒙天子厚恩,禦門賜劍,天子親酌酒餞別,敵在西邊,你為何要進保定城?”
郭中傑大怒,“混帳東西!你是何人?”
“下官是保定同知邵宗元。”
“邵宗元,你既知禦門賜劍,便是接到兵部傳檄,竟敢閉門不納欽差,你要造反?!”
“下官是接到了兵部照會,但案照內並未說督師大人入保定府,故不敢開城。”
“混蛋!叫何複滾出來!”
保定知府何複就在城上,聽見叫自己,便對邵宗元道:“應是真的,開門吧?”
“大人,”邵宗元道,“敵近在咫尺,如何分辨真假?如果引狼入室,如何對得起祖宗百姓?”
“說得對。”鄉官張羅彥道,遂向城下喊道,“大人身為督師,本就應西向迎敵,知府大人不納督師大人並非抗旨,還請大人動身吧。”
“一群王八蛋!”郭中傑向李建泰道:“大人,砸開它,拿尚方劍殺了那知府小兒,就是皇上殺了他!”李建泰沉吟片刻,點點頭,郭中傑遂下令攻城,不想竟打了三日才破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