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爾哈赤從一個人口隻有幾十丁的小部酋長,上升為轄地幾千裏、臣民百萬的大金國英明汗,雖然與其個人艱苦奮鬥和家族成員的同心協力共創大業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但是,如果沒有集納到一批勇將謀臣,沒有他們的奮勇殺敵,佐治國政,這一變化也是不能出現的。努爾哈赤深深感到人才的重要性,一貫強調要起用猛將能臣,擢升有功的忠臣。進駐遼東以後,統治廣大漢人,使他更加感到必須依靠八旗官將,特別是對女真官將非常重視,十分信賴,厚加禮遇,額外獎賞,有過之時,從輕發落,以促使他們效忠汗、貝勒,為鞏固金國的統治盡力效勞。他曾專門給諸貝勒、大臣下達秘密汗諭,講述要區分女真、漢人,優待女真,寬恕女真。他說:我國之諸貝勒、大臣,若都貪圖個人之安娛,我為爾等歎息,當唾爾等之麵矣。爾等不明審斷之法也。何故將並立授首之漢人,與我等之女真同等看待?我等之女真,若犯何罪,當問其功,問其差使,若有些小理由,即以之為借口而寬宥之矣。漢人係應殺而獲生之人,若不忠心效力,複為盜賊,何故不誅滅其族,而杖釋耶?至於係由費阿拉與我等同來之漢人,當以同理考慮而斷之也。爾等所斷者,無從迂回,竟似倔強不聽之牛驢矣。著八貝勒將此諭,召集爾等各自之固山之貝勒、大臣等,密觀之,勿令他人聞之。
從女真國到後金國,再到現在的大金國,都特別注重審斷案件,判定是非功過,是汗、貝勒十分注重的工作,也是他們扶植忠良、懲治劣臣的有效手段。在這個重要問題上,努爾哈赤特別著重指出,要區分開女真和漢人,對女真人,對女真官將,要盡量優待,就算他們有過犯法,應當問罪,也要論功論職問勞,竭力找尋借口,對其從輕發落。這種審斷案件的區別,對女真的優遇,事實上就是女真人尤其是女真官將在法律上享有特權的體現。
不僅這樣,進駐遼東以後,女真人,尤其是女真官將,在封賜爵位、授與官職、交納錢糧等方麵,也是和漢人有差別的,也享有特權。
努爾哈赤對待八旗官將的一條重要原因就是論功授職並按功、職賞賜,在這裏,功是第一位的,是根本性的原因,通常來說,職是因其有功而授與的。至於
功,包含的內容相當多,可以是馳騁疆場破敵立功,可以是善於管轄能於任事,也可以是主動來投,降服英明汗。下麵先引努爾哈赤封授額亦都、揚古利及布山三人的敕書如下:努爾哈赤賜與額亦都的敕書:汗曰:額亦都巴圖魯,獨取舒爾黑布占城,取巴爾達城,破薩克紮之來兵,率先取尼瑪蘭城,使之為一等大臣,給與總兵官之職。
這道敕書講的額亦都之功,是英勇殺敵,破敵克城,立下軍功,可以為一等大臣和總兵官。
賜與揚古利的敕書:汗曰:揚古利於各次用兵時,皆率先而前立功,給與一等總兵官之職,子孫世代承襲。
揚古利與額亦都一樣,都是衝鋒在前,屢立軍功,故給與一等總兵官世職。
布山的敕書:汗曰:當我得勝勢強之時,能夠管轄禁約之人甚多,在我苦戰危難之時,能管轄禁約之人則少矣。奪取遼東城時,汗所舉用之諸大臣,皆知我兵後退,誰也不出來管轄禁約,皆逃於房中隱蔽,布山獨出麵管束指揮,更番遣兵前往。於我危難之地,布山獨能隻身承當管轄,故記大功,以一等總兵官之職給與布山,授為固山額真。
布山因在攻城不利危難之時,諸將畏縮不前之刻,挺身而出,指揮管轄,立下軍功,故授與一等總兵官世職,任固山額真。
《滿文老檔》太祖朝卷六十七、六十八、六十九,都記裁了英明汗努爾哈赤賜與八旗部分女真官將的敕書,其中,鑲黃旗康果禮等 44 件,正黃旗阿什達爾漢等 43 件,正紅旗和碩圖等 40 件,鑲紅旗多壁叔等 54 件,鑲藍旗顧三泰等 40件,正藍旗托博輝等 31 件,正白旗冷格裏等 42 件,合共 294 件敕書。這僅僅是汗賜與女真官將部分敕書,因為沒有鑲白旗的敕書,其他各旗還有好多官將的敕書也沒有收錄在老檔之內。
每件敕書之首都載有汗諭,其文是:奉天承運汗曰:古聖王之治天下者,皆以武力定黎民,未有純尚文義而不修武備者,故我仿古而設武官。凡受此敕書之人,務以忠心持身,以良心育眾,以慧心察微,防奸禁侮,不得偷安。如此克盡厥職,則恩及父祖,福蔭子孫,身家永昌矣。勉之,勿懈!努爾哈赤諭令:“將訓諭‘奉天承運汗曰’至‘勿懈’一段,概皆書於自總兵官以下,至備禦諸敕書之首。繼之,於‘勿懈’之後,依次書寫各大臣之名,並書其功、死罪、罰罪等
項。”現摘錄康果禮等人敕書中立功授職的內容如下:康果禮敕書:汗曰……康古裏,原係納木都路之大臣,因棄地來歸有功,複勤修治政,善於統兵,著為三等總兵官。
依照敕書的行文,康果禮是因來歸有功,又勤於治政,善於統兵,才授為三等總兵官。這種說法,不準確,康果禮之所以被授為三等總兵官,惟一的原因是因其棄地來歸有功,與治政統兵沒有聯係。《清史列傳》卷四《康果禮傳》載:
康果禮係那木都魯路綏芬屯長。明萬曆三十八年(1610 年)努爾哈赤遣額亦都率兵,“征東海渥集部”,招降那木都魯、寧古塔、尼馬察諸路,康果禮率部眾來歸,努爾哈赤授康果禮“三等子”。三等子,就是三等總兵官。可見,康果禮係“因棄地來歸有功”而被授與總兵官的。
武納格的敕書:武納格,勤修治政,善於統兵,著為三等總兵官。
武納格很早就率領“七十二人來歸”,明萬曆四十一年,“從伐烏喇有功,授三等副將”。天命十一年(1626 年),因武納格率軍攻克覺華島,“進三等總兵官”。
武納格是以軍功授副將,再晉總兵官。
吉布喀達的敕書:吉布喀達,原係馮家路之大臣,因棄地來歸有功,著其弟克勒申繼任一等參將。
這是由於吉布喀達“棄地來歸有功”,授一等參將,令其弟繼任。
巴蘭的敕書:巴蘭,克盡厥職,不違指令,著為三等遊擊。
巴蘭是由於任職克勤,而被授與遊擊。
唐究的敕書:唐究,原係奇勒恩路之人,因棄地來歸有功,著為備禦。
唐究原本隻是“奇勒恩路之人”,老檔既未寫因其原係大臣,而隻是寫其為某路之人,可見他是一般的諸申,或許因為他帶了一批人丁前來,不過,無論是什麼原因,唐究這位諸申也“因棄地來歸有功”而被授為備禦。
穆爾泰、圖賴、希漢費揚古、馬克圖四人的敕書,分別都寫道:“因父之功,著為備禦,免一次死罪,子孫世代勿絕恤典。”郎格的敕書:郎格,因陣亡之功,著為三等遊擊,免一次死罪。
巴達納的敕書:錫伯部之巴達納,因棄其父祖之原籍故地,攜三十男丁來歸有功,原曾升為備禦官職。巴達納病故後,著其弟何洛惠繼任備禦。
《滿文老檔》所載努爾哈赤賜與額亦都、揚古利、武納格等兩百多人的敕書
說明,“功”的內容太多了,棄地來歸有功,奮勇衝殺有功,能於任事善於統兵有功,陣亡有功,祖、父之功,等等,都可成為汗賜與官職的理由。這樣一來,八旗官將的絕大多數都由女真勝任了,特別是總兵官、固山額真、副將、督堂等高級將官,更是女真之職位。
早期的“五大臣”費英東、額亦都、何和禮、扈爾漢和安費揚古,都是女真。
女真國、後金國階段先後擔任過固山額真的阿敦、額亦都、費英東、扈爾漢、何和禮、穆哈連、揚古利、博爾晉、多弼、濟爾哈朗、阿巴泰、湯古岱,也都是女真。進駐遼東之後,曾任處理金國日常政務的督堂要職之人有:阿敦、阿巴泰、揚古利、車爾格、扈爾漢、烏爾古岱、阿布泰、湯古岱、何和禮、多弼、巴雅喇、蘇巴海、阿什達爾漢、貝托輝,也是女真。
就任於固山額真和總兵官時有:巴篤理、穆哈連、康果禮、湯古岱、何和禮、喀克篤禮、武納格、車爾格、扈爾漢、布山、阿布泰、岱音布、烏爾古岱、索海、圖爾格、李永芳、佟養性,隻有李永芳、佟養性是漢人,還有明安等幾個蒙古總兵官,其餘都是女真人。
女真八旗官將除身任要職外,許多將官還被英明汗授於免死免罰及世職承襲的特權。像布山的敕書寫道:“子孫世代獲死罪者,皆不殺,獲貪贓之罪者不奪其財,免其二千四百一十兩之罪。”努爾哈赤還在賜予布山的敕書上寫道:“無論何人,若皆如布山一樣,於我等危難之時,以身承當管轄者”,都會得到汗、貝勒的信任,“也像布山一樣,立下大功,即使犯下死罪,也不殺,得取財之罪,亦免之”。
揚古利的敕書也寫道:“給與一等總兵官之職,子孫世代承襲。若犯噶蓋、阿敦之亂政壞道之罪,則誅其身,倘若因過獲罪,則死罪不殺,取財之罪不取。
免一千五百兩之罪”。
上麵提及的康果禮等人,大多數是世職傳襲免罪。如康果禮,“著為三等總兵官,免三次死罪,子孫世代勿絕恤典”;武納格,“免三次死罪”;吉布喀達,“免二次死罪”;馬克圖、唐究,“免一次死罪”;巴蘭,“免一次死罪”,等等。
除了免死罪、罰銀之罪以外,許多女真官將還享有免納“官賦”的特權。像上麵講過的錫伯部的巴達納,由於“棄父祖原籍故地,攜三十男丁來歸有功”,被授為備禦,其“自錫伯帶來之人,免其正賦,子孫世代皆予恩養”。
又如沙布圖的敕書載稱:汗曰:沙布圖,原係卦勒察部之大臣,棄其祖墓,離鄉背井,曆經一月,跋山涉水來歸,殊堪憐憫。因此來歸之功,凡自彼處隨從來歸者之所有子孫,準其世世免充官賦。犯過失死罪,概行赦免。犯抄沒之罪,準其免罰。如此恤典,永不斷絕。一等,沙布圖。二等,翁噶岱、鄂尼。三等,桑希納、杭虎、伊吉庫瓦、古裏木布祿、恩都勒恩、伊爾噶納、烏爾虎瑪克。四等,哈勞、莫魯格、庫希肯、鄂洛珠、噶爾圖、索爾比納、巴達布祿、諾齊、薩木達禮、庫瓦喀馬法、魁昆馬法。不披甲而執弓者:阿濟格塔希袞、多裏木布、僧格德、特希勒恩、庫瓦拉喀、特木爾圖、阿哈達。
被賜與敕書的沙布圖,雖沒有寫明是什麼官職,但肯定是擔任牛錄額真(備禦)以上的官將,因為,一則他原來是卦勒察部的大臣,棄地來歸,依照慣例,原係大臣自動歸順者,都要授與官職;再則他還帶有不少人丁前來,帶來人丁,又是一功,又應授官,三則普通諸申是沒有敕書的,被賜與敕書之人必須是官。
可見,沙布圖起碼是備禦,或者可能是遊擊參將。他的子孫可以世世免交官賦。
他帶來的人丁,特別是敕書上寫明是四等的哈勞、魁昆馬法,以及不披甲而執弓的多裏木布等 18 人,自然是諸申無疑,也能夠世世免交官賦。足見,一般女真人、諸申,因有棄地來投之功,也可以世世免賦的。
種種事例說明,金國汗努爾哈赤是優待女真,使女真人特別是女真官將享有法律、任職、免賦等等特權。
八旗女真官將,有了功,有了官職,就可論功領賞按職領銀。三十多年的南征北戰,從各部女真及明國城鄉搶奪了上百萬人畜和堆積如山的金銀財帛,英明汗以論功行賞按職分賜的方法,將大量人畜財物賜與八旗官將。天命六年(1621年)三月二十一日下遼陽,第三天,二十三日,努爾哈赤大賞群臣,賜:總兵官各銀 200 兩、布 220 匹、緞 30 匹;副將各銀 150 兩、布 150 匹、緞 15 匹;參將銀 80 兩、布 80 匹、緞 8 匹;遊擊銀 50 兩、布 50 匹、緞 5 匹;牛錄額真、備禦、白巴牙喇纛額真及備禦級巴克什,各銀 20 兩、布 20 匹、緞 3 匹;白侍衛、巴牙喇、代子備禦、綿甲人一級,各銀 15 兩、布 15 匹、緞 2 匹;白隨侍巴牙喇、紅巴牙喇首領、管牛錄千總和千總級巴克什,各銀 10 兩、布 10 匹、緞 1 匹。甲兵、步甲、跟役分別賞布 3 匹或 7 匹。
同年五月,烏爾古岱額駙逼迫鎮江民投降,殺拒降者,以其妻子為俘獲,帶
回一千,“以漢民三百”賜與督堂以下備禦以上各官,“其六百俘獲,賜與隨行軍士”。
天命七年正月十四日,以掠奪明總兵官毛文龍,“俘獲萬人”,一半賜與督堂、總兵官以下,備禦以上官將。5000 漢人分與總兵官以下備禦以上官將,當時大致有 240 個牛錄,每牛錄一個備禦,則一備禦可分 20 人,但還有總兵官、副將、遊擊、參將,所以每備禦分不到 20 人,從之前述三月二十一日的賜銀看,總兵官是 200 兩,副將 150 兩,備禦 20 兩,總兵官之賞銀是備禦的 10 倍。天命六年八月,努爾哈赤從“鎮江之俘獲中,選上等牛二千頭,分賞於有職之人”,總兵官各 4 頭,副將 3 頭,牛錄備禦每兩員合分 1 頭,總兵官被賞之牛八倍於備禦。
照此推算,大約在 5000 名漢人中,每備禦可分 10 名,總兵官可分 40 名。換句話說,每備禦所分的人丁,可以設置一個莊子,計丁領地 60 坰,即 360 畝。總兵官領的漢人,能新編 4 個莊子,可領莊地 1240 畝。
有了功,有了官職,就可憑仗權勢,掠民為奴,增設牧場,增置拖克索,役使阿哈耕田種地,打牲放牧,收取租穀丁銀和珍禽異獸。以前,八旗大臣可以自己派遣阿哈,前往烏拉打牲,僅天命八年二月初五日的一次統計,各大臣捕獲獸禽之數為:貂 1493 隻,水獺 103 隻,貉 281 隻,灰鼠 936 隻,虎 4 頭,猞猁猻16 隻,黃鼠狼 20 隻,狐 4 隻,雕 104 隻。
這樣一來,在努爾哈赤優待女真官將政策扶植下,一大批女真官將因南北轉戰,開國有功,“佐命”有勞,而封官晉職,當上了總兵官(後來的子爵)、副將(後之男爵),以後晉為公、侯、伯,成了世襲爵職、歲領俸祿、廣占莊園的滿洲八旗貴族。
為了深入了解八旗女真官將財富膨脹和滿洲八旗貴族發展的情形,我們可以舉“開國元勳”額亦都一家作為典型,具體論述。
額亦都,姓鈕祜祿氏,比努爾哈赤小 3 歲,是一個依姑為生的貧寒諸申,在“十三甲”起兵之前,投奔努爾哈赤,四處拚殺,轉戰南北四十餘年,軍功赫赫,任至“五大臣”、眾額真、一等總兵官、固山額真,娶英明汗之妹為妻,兒子尚汗之公主,死後追封弘毅公。
努爾哈赤前後多次賜給額亦都大批人丁牲畜和莊園,並賜其兩道敕書。第一道敕書是因其功,“給與總兵官之職,彼自身至子孫三代,食百人之錢糧”。第二
道敕書寫道:汗曰:額亦都巴圖魯,獨取舒爾黑布占城,取巴爾達城,破薩克紮人之來兵,於尼瑪蘭城之前率先而戰,有功,為第一等,給與三牛錄,使之專主。
努爾哈赤“給與”額亦都三個牛錄,使其“專主”,這三個牛錄的人員,是由額亦都家的阿哈組成的。在另外一份文獻材料裏記載,英明汗諭以額亦都“所俘獲者,益以賞給戶口,為三佐領,隸公家,俾無預上役,為公私屬,供田虞,並采人參,備藥物,以奉公,下及諸子,各有分贍”。編成“專主”的牛錄就有三個,壯丁 9 闐名,可見其家中還有很多包衣。
從生產關係和階級關係看,額亦都及其子侄,已由建州時期的奴隸主轉變為封建農奴主。天命六年三月金軍進駐遼東,五月額亦都病故,總兵官一職由其子車爾格襲承。從額亦都家的收入看,除去征戰掠奪和仗權勒索外,主要來源有三個方麵:役使阿哈耕種莊田;論職計功領賞;科斂轄屬漢民。額亦都家阿哈與主子的關係,目前還沒發現有具體史料,但有一點是肯定的,此時的阿哈已不能被主人隨意殺害,家主不能再像建州時期那樣完全占有阿哈人身,阿哈正在向封建農奴轉化。
額亦都、車爾格是總兵官,汗之敕書規定額亦都以及其子、孫三代,“食百人之錢糧”。前已敘述清楚,所謂“食百人之錢糧”,是免其家百人應向金國汗交納的封建正賦,這筆錢糧從此不繳國庫,改由家主享用了。這“百人之錢糧”,是封建賦稅。
額亦都及其子車爾格是總兵官,遵照汗諭的規定,應當轄有漢民 3000 丁,對這些漢民征收的貢物和僉派差役,也是封建性質的剝削。天命七年正月初四日,汗諭將遼東漢民分隸滿漢官將,給女真的總兵官、督堂各 3000 丁,副將 1700丁,參將、遊擊 1000 丁,備禦 500 丁。初六日,努爾哈赤又下汗諭,規定“每二十丁出一丁為兵”,這些兵士的一半,各官將可以“任意差遣”。所謂“可以任意差遣”,就是說,這些女真總兵官、副將、參將、遊擊、備禦可以任意僉派漢兵為己服役,事實上是將這些漢兵變成總兵官等將占有的封建役夫和封建士卒。
督堂、總兵官等不僅能夠“任意差遣”汗諭規定的一半漢兵,而且對自己轄屬的3000 丁、1700 丁的漢民,也都可以驅使僉派。努爾哈赤曾下汗諭宣布,各將可遣屬下漢民打牲捕獵,供給肉食。
遼東漢民之所以被逼充當士卒役夫,聽從八旗官將轄治僉派,主要是由於“計
丁授田”,領種汗給與的田地,或是“各守舊業”,須為金國汗納賦服役,因此也要向轄領官將納貢當差,這也是封建性質的剝削。
由此可見,額亦都家的剝削收入,主要是封建性質的剝削,因此他們已不再是奴隸主,正在向大農奴主、大封建主過渡。
額亦都家的情況,是一個很好的典型,金國大多數女真官將的情形基本與此相似。我們從額亦都的立功受獎發財致富,及其家由奴隸主向封建農奴主轉化的具體事例,能夠了解到女真官將和滿洲貴族的興起、發展及其逐步轉變為封建主的大體輪廓。
天命四年(1619)十月二十二日,漠南蒙古察哈爾部林丹汗致書努爾哈赤說:
“蒙古國統四十萬眾英主青吉斯汗(原注:青吉斯汗乃元始祖之號,故稱之)致問水濱三萬人英主安否?”兩個多月以後,天命五年正月十七日,努爾哈赤回複說:“察哈爾汗,爾來書稱:四十萬蒙古之主巴圖魯青吉斯汗致水濱三萬諸申(女真)之主恭敬英明汗,等語。”林丹汗所謂“四十萬蒙古”之主致書“水濱三萬諸申(女真)”之主,明顯是自誇大國,人多地廣,蔑視小小水濱之“三萬女真”
酋長努爾哈赤,對此,努爾哈赤雖然十分氣憤,但他在這個時候,這是清醒地承認蒙古各部人多勢眾,遠遠超過建州的客觀事實。就在林丹汗來書之前的一個多月,天命四年九月初五日,他在答複喀爾喀五部眾貝勒來信的回信中寫道:“我居山穀峰蔭為生,對八十萬之明國與四十萬蒙古之大國,毫未開罪。”在這裏,他生動準確地表述了天朝明國、強大蒙古和小小女真三者之間的大小差別情形。
蒙古是個剽悍善戰的騎射民族。往日元太祖成吉思汗率領的蒙古鐵騎,馳騁三大洲,踏平數百國,無堅不摧,所向無敵,令人膽寒。元世祖忽必烈滅南宋,入主中原。就在元順帝退出北京,返回大漠以後,在明一代,蒙古也是明國大敵,屢敗明兵,牽製“諸夷”,稱霸北方。
明吏部侍郎張鼐,在其所著《遼夷略》中寫道:萬曆年間,遼東地區,蒙古部落眾多,有草蘭泰、土蠻汗、璦塔必、大委正、克石炭、鬼麻、五路台吉、把伴、虎喇赤、炒花、伯兒、伯耍兒等十餘種,計一百餘支,酋長數百人,甲騎數十萬。確實是一股強大的勢力。
明朝後期,蒙古已經漸漸形成三大部:遊牧於蒙古草原東部、大漠以南的漠南蒙古;生活在貝加爾湖以南、河套以北的漠北喀爾喀蒙古;蒙古草原西部直至
新疆準噶爾盆地一帶的漠西厄魯特蒙古。各大部之下又分為幾部、幾十部,部之下又分為若幹小部或支部。
萬曆年間,漠南蒙古大致分為二十幾個較大的部,依照清朝的文獻,如魏源的《聖武記》,以及《清史稿》等書,把漠南蒙古分為 25 部 49 旗。努爾哈赤興起之後,在漠南蒙古的各部之中,需要著重聯係或認真對付的是科爾沁部、內喀爾喀王部和察哈爾部。
科爾沁部,在喜峰口外,至北京有 1280 裏,其部東西 870 裏,南北 2100裏,東紮賚特,西紮魯特,南盛京邊疆,北黑龍江,是一個地廣人多的大部。科爾沁部的始祖是元太祖成吉思汗之弟哈薩爾。哈薩爾 14 傳至奎蒙克塔斯哈喇,因避厄魯特蒙古,遷居嫩江流域,以其親弟巴袞諾顏之部名叫阿嚕科爾沁,於是稱本部為嫩江科爾沁,通常習慣稱為科爾沁部。明隆慶至萬曆中期,科爾沁部又衍生出三部,即:奎蒙克塔斯哈喇的長子博第達喇的第三子烏巴什之郭爾羅斯部,博第達喇的第六子愛納噶之杜爾伯特部,博第達喇的,第九子阿敏之紮賚特部。
內喀爾喀五部的始祖是元太祖成吉思汗。明正德、嘉靖年間,成吉思汗 15世孫達延汗統一東部各部蒙古,分封諸子,建察哈爾萬戶、喀爾喀萬戶等六萬戶。
喀爾喀萬戶由達延汗第九子納力布喇及第十一子格呼(列)森分領,共有 12 個鄂托克(部)。之後格呼森統領的 7 個鄂托克往西北發展,進駐在貝加爾湖迤南、河套以北的漠北地域,形成外喀爾喀,即漠北蒙古,又稱外蒙古。納力布喇後裔的 5 個鄂托克向東發展,形成內喀爾喀 5 部,即紮魯特部、巴林部、甕吉喇部、巴嶽特部(巴約特部)、烏齊葉特部,駐牧在開原、鐵嶺、沈陽、廣寧邊外。
察哈爾部是元帝嫡裔。元太祖成吉思汗 15 世孫達延汗,統一東部蒙古各部分封六萬戶時,自己直接管轄察哈爾萬戶,遊牧地鄰近長城。其曾孫打來孫汗即位後,東遷老哈河以西、廣寧以北地域。因達延汗既為漠南蒙古各部大汗,又統領左翼三萬戶,還直轄察哈爾萬戶,所以自詡為成吉思汗之嫡係正宗,察哈爾部的汗也就成為各部汗之首。達延汗有 11 個兒子,長子圖嚕博羅特的子孫衍為敖漢部,柰曼部、烏珠穆沁部、浩齊特部、蘇尼特部。第三子巴爾蘇博羅特的子孫為鄂爾多斯部。第五子阿爾楚博羅特的子孫為巴林部、紮嚕特部。第六子鄂齊爾博羅特為克什克騰部。第十一子格列森的子孫為內喀爾喀五部。
達延汗的曾孫是打來孫汗。打來孫汗一傳其子,再傳其孫,又傳曾孫。明萬
曆三十二年(1604)打來孫汗的曾孫庫圖克圖即位為察哈爾部之汗,被稱為林丹汗或棱丹汗,明國稱其為虎墩兔汗或“虎酋”。此時,察哈爾部是漠南蒙古各部中最強大的部。林丹汗擁有 8 大部 24 營,號稱“蒙古國統四十萬眾英主青吉思汗”,“帳房千餘,牛羊倍是”,科爾沁、紮賚特、杜爾伯特、郭爾羅斯、敖漢、柰曼、巴林、內喀爾喀五部、阿嚕科爾沁、四子部落、烏喇特、茂明安、翁牛特,等等部,“初皆服屬於察哈爾”。有史料稱其勢力範圍,“東起遼東。西至洮河,皆受此虜約束”。亦有稱其“東起遼西,西盡遼訶,皆受插(漢)要約”。
雖然察哈爾部林丹汗自詡為漠南蒙古各部的大汗,科爾沁等許多部亦曾“服屬”於彼,但這些部並不甘願久為其屬,各部之間又常因利益矛盾而紛爭不休,幹戈時起,叛服常變,漠南蒙古一片混亂局麵。這為明國調整東夷、西虜政策提供了條件。
被明國君臣稱為“西虜”的漠南蒙古,一直是明遼東地區以及北方統治者的主要威脅。蒙古人數眾多,兵精馬壯,剽悍善戰,習於擄掠。兼之,各部驍酋時常追憶及向往其先祖成吉思汗、忽必烈的馳騁三大洲,縱橫數萬裏,所向披靡,君臨四海,入主中原,“威震華夷”。誰知後嗣元順帝居然被一個曾經沿村乞食的窮和尚朱元璋趕出大都,逐回漠北。要報仇,要恢複祖業的心態和願望,促使蒙古各部中強部之主常常發動戰爭,進掠明境,奪取遼東霸權,甚至進逼明都,問鼎中原。明正統十四年(1449),漠西蒙古瓦剌部“太師淮王”也先,基本上統一了漠南、漠北、漠西蒙古各部後,欲“求大元之一統天下”,率軍征明,於土木堡大敗 50 萬明軍,俘獲了明英宗朱祁鎮,後因人打北京受挫才放棄了滅明的打算。弘治、正德年間,達延汗自稱“大元可汗”,多次攻明,率兵幾萬、十幾萬,攻掠山西、寧夏、陝西、甘肅和遼東,“多殺掠”,“宣(府)、大(同)、延綏諸境俱被殘”,“三輔震動,戕殺慘酷”。嘉靖、隆慶年間,土默特部俺答汗,“最富強”,號令諸部,多次掠明,嘉靖二十九年竟“大舉犯京師”,明帝被迫下令天下勤王,後以貢市、厚賞誘勸俺答息兵和好,封其為順義王。所以,直至萬曆三四十年以前,明政府一直視“西虜”蒙古為大患,實施“防西虜為主”,“以東夷(女真)製西虜”的方針。而蒙古各部,特別是強部,也以明國為主要敵國,與其奪取遼東霸權,對人少地狹的女真各部,則頗為輕視,不予提防。
然而,努爾哈赤的興起,破壞了遼東地區長期以來明蒙爭雄、女真附屬的局
麵。天命三年(1618),後金國汗努爾哈赤以“七大恨”誓師伐明,取撫順,下清河,擊殺遼東總兵張承胤,第二年又於薩爾滸大敗 10 萬明軍,克開原,占鐵嶺,滅葉赫,緊接著,八旗軍攻占沈陽、遼陽,輕取廣寧,大有席卷全遼,問鼎中原之勢,直接損害明王朝的統治,也妨礙了漠南蒙古各部汗貝勒之稱霸,危及他們據地自專的權力,因而東北民族關係的格局頓改。
明朝政府的目的是收複失地,滅掉建州,臣服女真,起碼要擋住金軍的進攻,保住遼河以西廣大地區,保證關內太平和京師安全。察哈爾部林丹汗想統一蒙古各部,重新恢複先祖大元可汗舊業,堅決反對後金攻占遼東。齋賽等貝勒希望保持原有地位,貪圖明朝貢市賞賜,抑製新興的後金。所以,明朝政府廢棄了行之兩百年的“防西虜為主”,“以東夷製西虜”的政策,改為“以西虜製東夷”,不惜重金厚賞,盡力拉攏蒙古汗、貝勒,共同對付後金。
曾經一度執掌防金軍事大權、擁兵 13 萬的遼東巡撫王化貞,以撫“西虜”
為惟一急務,聲稱“虎墩兔汗助兵四十萬”,“助攻努爾哈赤”。當時,察哈爾林丹汗等蒙古首領,確實曾表示願意助明攻金,“哈喇漢炒巴等五營盟結於東,插漢八大營款於西,已有並吞逆奴之勢”,可是雙方發生爭論,哈喇漢炒巴等移營遠走。
天啟二年(1622)二月,署兵部侍郎王在晉奏稱:蒙古各部“撫賞馬市,在廣寧鎮遠關、鎮靜堡等處。廣寧失,則市罷賞絕”,“是我之失廣寧,非虜之利也”。
但是,“今日不結虜之心”,將為後金所結,“乘此奴、虜未合之時”,急遣通事對蒙古“諭以利害,餌以封爵款賞”,以“樹奴之敵,以張羽翼,養我之力,以衛本根,洵今日之急著也”。帝從其奏。
明熹宗立即擢任王在晉為兵部尚書兼都察院右副都禦史經略遼東、薊鎮、天津、登萊等處軍務,和薊遼總督王象乾一起,積極推廣招撫蒙古共抗後金的政策。
王象乾癡信刺探蒙古以製後金的政策。他上奏疏,強調蒙古作用說:蒙古部哈喇慎(喀喇沁)大酋長孛羅勢等人,朵顏衛 36 家首領速不的等人,各自帶領兵馬,於寧前、中前等處列營駐紮,為我偵探敵情,送還逃離後金的人口回到家鄉,運送各項器械物品。蒙古人帶來木柴、大米、黃豆賣給漢民,正好接濟山海關上軍民的急需。從山海關至連山的幾百裏內,蒙古各部人員絡繹不絕,孛羅勢願出帳房 300 頂,又令其屬下出帳房 1000 頂,為我防寧前一帶地方,“謂是皇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