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現在還算不上是貴人吧!已經染了多忘事的毛病?孟國良,人稱孟夫子的那個!人家現在是真正的貴人了,倒還記得你!指名想見你呢!快過來吧!很多人都在。老孟請吃飯!”
杜若怎麼會想不起孟國良呢?那是她認定的第一個知己。孟國良是和她一樣沒有根基畢業後沒有著落的為數不多的幾人中的一個。杜若是有關注他的未來去向的。隻是他一畢業留完言就沒了蹤影,以後的同學聚會中出沒有見過他,杜若也就漸漸的避免想起這個人。有時候翻開當日的畢業留言本,仍不免要在他那一頁多作停留。“苟富貴,勿相忘!”這應該是一句給哥兒們的留言,他寫給了她。杜若覺得很滿意。愛情稍縱即逝,友誼地久天長,她和他之間,原本就該這樣。
杜若來到同學家裏,那裏已是人聲鼎沸。一眼看到一個高高瘦瘦、衣著得體、表情隨和卻難掩矜持的人,正是孟國良。杜若遠遠地望著他,看他遊魚一樣應付。
孟國良看到杜若,給她一個注視,微微一笑,歪一下頭,表示無可奈何脫不開身。杜若低頭笑了。知道他仍是她的哥兒們。
一直到吃完了飯他們才有機會單獨講話:“這些年你到哪裏去了?”
“我去了南方。還是你的留言給我的啟示呢!你的留言說‘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那時我就想,這是喻示我走出這個城市呀!你是對的,像我們這類人,隻有走出去才能有廣闊天空。這城市太小了,小得隻能容下打好了安居樂業基礎的人。你的事情我都知道。你跟我走吧,我帶你去打天下。這麼些年,我一直沒有忘記在這裏還有我的一個‘哥們’。我還記得我說過的話‘苟富貴,勿相忘。’”
“好的!我跟你走。我正想離開這裏,你回來得正是時候。你啊真是我的救星,總是在關鍵的時候助我一臂之力……”
“那是當然。我能掐會算,早就算到你進退兩難,等著我伸出援助之手……”
“就這樣,我來到了南方,幫孟國良工作。直到你出現。這就是我的故事,就是我。”杜若終於講完了她的故事。
“其實你和孟國良很有感情基礎的呢。”陳明鬆撫著杜若的頭發說。
這話聽起來有些打退堂鼓的意思。杜若渾身一涼,強作鎮定地說:
“誰說不是呢?如果他沒有結婚的話……”
“那不行。如果是那樣就沒有我什麼事了。也就是你在乎人家有沒有結婚。有很多女孩子是不在乎這個的。有句話怎麼說的,不在乎天長地久,隻在乎曾經擁有。現在的女孩就有這麼灑脫。”
杜若稍稍安心了一些,說:“別人是別人。我永遠在乎。因為我想做一個淑女。以前年紀小不知道,長大以後才懂得,要做一名淑女也很難。但就是因為難,我才一定要做!”
“你已經是了!”陳明鬆把杜若擁緊。
“你不會覺得我是很複雜吧?”
“不叫複雜,叫豐富!豐富都是從生活中積累的,沒什麼不好。我沒想到你經曆這麼多,我還以為你出生很好,有個養尊處優的環境。窮人家的孩子隻有兩條路,要麼在坎坷的經曆中變得豐富,要麼混混愕愕在窮困中過一生。現實是逼人的。再說,你後來不是選擇了感情嗎?人隻有在經曆之後才能徹底明白什麼是自己真正想要的。你告訴你的經曆是對的,我比以前更喜歡你了。”
一句話又到了杜若嘴邊:“如果拿蘇姍和我比,你更喜歡誰呢?”她不敢問出來,硬是將這句話又咽回了肚子裏。陳明鬆說比以前更喜歡她,這句話也沒能使她輕鬆,她的擔心一點兒也沒有減少。
回到家裏,一家人都在等他們。杜若看了看,沒有看到她的姐姐杜蘅。
“我交代的事情你們沒有辦嗎?”杜若把母親拉到一邊問。
“辦了,辦了。”母親趕緊回答:“可是我們沒有打聽到她的消息。你總不能讓我們去登尋人啟示吧,那要很多錢的。”
“關於杜蘅的事情你什麼都不要對明鬆說。他要是問起來,讓我一個人回答就行了。”
“好,好,都聽你的。”
杜若將家人一一介紹給陳明鬆。陳明鬆掏出早已備好的紅包塞給他們,立即受到熱情款待。
“你不是說還有一位姐姐嗎?”陳明鬆問杜若。
“哦,她在外地,已經給她寫了信,說不準她正在趕回來的路上。”
“噢。那好,這個紅包我先幫她收著。”陳明鬆沒有多問。
杜若抓緊時間辦正事,她想盡快辦好手續後盡快離開。免得夜長夢多。為了節約時間,這一天她和陳明鬆分頭行動,她去計生部門拿婚檢結果,陳明鬆去醫院拿體檢結果。
小城的變化很大,娛樂場所增加了不少,還是星級的。好多地方都不是過去的樣子了。陳明鬆騎著準備送給杜若的弟弟作禮物的新摩托車,四處轉了轉。路過當年和蘇姍見麵的咖啡廳,不由得停下來感傷一回。就在他調轉了車頭,準備結束回憶去杜若家裏的時候,前麵一個戴墨鏡的女人和他打了個照麵擦肩而過。雖然看不清她的臉,卻有種似曾相識的熟稔感覺。陳明鬆回頭望了望,那女人長發披肩,身段苗條,樣子很像蘇姍。
陳明鬆再次調頭,跟在那個女人的後麵。穿過了三條街,女人走上一間酒吧的台階。陳明鬆停下來,他打算回去了。這女人決不會是蘇姍。蘇姍怎麼可能大白天來這樣的地方?
女人走到門口突然停下來,她好像感覺到什麼,回過頭來張望,像有什麼東西指引著她,第一眼她就看向陳明鬆所在的位置,接觸到陳明鬆的目光,女人似乎有一點驚訝,低著頭想什麼,然後取下墨鏡重又抬頭和陳明鬆視線相接。然後,女人向著陳明鬆走過來。陳明鬆又驚又疑:女人真的是蘇姍!她來這地方幹什麼?
蘇姍在陳明鬆麵前站下來,看著他,表情似喜似悲。
往事像潮水洶湧而來湮沒了陳明鬆。
“你好嗎?”陳明鬆情急之下,說出了一句套話。想到蘇姍說話一針見血,不知道會怎麼嘲笑他。
蘇姍卻沒有打趣陳明鬆,也沒有接他的話茬。陳明鬆覺得奇怪,難道當年那個敢愛敢恨提得起放得下叫他難以忘懷的蘇姍已經變成了一個平庸無趣的女人了嗎?
陳明鬆仔細打量蘇姍,發現她表情憂鬱,像是在承受著巨大的折磨。“有時間嗎?我們找個地方坐坐?”
蘇姍說:“就在這裏不好嗎?我是特意來喝酒的。”
一定是出了什麼事才會使她想從白天逃到黑夜裏去。陳明鬆把她帶到附近的一間咖啡廳。
“發生了什麼事?跟我說。”
蘇姍看了看陳明鬆,似乎在確定陳明鬆是不是一個可以說話的人。
陳明鬆說:“你不要這樣看我!你這樣看我我很痛心!我是陌生人嗎?我們是第一天相識嗎?我還是我,你沒必要這樣戒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