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章 沉默的羔羊(2)(1 / 3)

那次老原掉淚了,對他的定論什麼也沒說,隻說機關的氣氛變了,變得他都不適應了。人與人之間視若仇人,關係隔山隔海,很多人不再說真話。血性男兒都學得唯唯諾諾,瞻前顧後,心眼深如一口黑井。真應了“逢人隻說三分話,莫可全拋一片心”的俗語。個個都變得那麼虛偽奸詐,世故圓滑,對領導卑躬屈膝,察言觀色,隻要是坐在領導位置上的人,所有的言行都成了黨的言行,對不對都不再較真。

裴慶生對老原再次下放感到難過,證明“右派”這頂帽子徹底戴上了,他成了“地、富、反、壞、右”行列中的一分子,距離他們共同向往的結果又遠了一步。他從來不認為自己對黨的信仰是盲目的,不成熟的。老原的可敬之處是任何時候心中的曙光不滅!回鄉改造他也不失望,失望的是人心的變態。

那時候最時興“螺絲釘”和“磚瓦”精神,而且人人樂於充當這樣的角色。睡覺、走路、說話全是製度化了的,用不著誰費勁自己去想,自己一想總犯錯誤。嘴、耳、眼、腦全屬器官配置,一言堂,家長製應運而生。也許共產黨的真假之分也隻是老原一個人心中的理論,人們都在不同程度地混淆。

裴慶生對原玉蘭的“照看”責無旁貸了。

原玉蘭師範畢業分配到向陽店小學任教,而向陽小學就成了裴慶生常跑的地方。當時可謂誌同道合,原玉蘭也是個要強的女性,在工作中不甘落伍。裴慶生想要約她出去玩,原玉蘭常常是先閱完學生的作業才肯出去,裴慶生想要幫她,不行,她怕錯過對每個學生的了解。裴慶生對原玉蘭這種工作態度很欣賞。他們常常以革命的道理互相鼓勵對方,那時候最盛行“革命伴侶”,裴慶生常指三說四地點到這個,原玉蘭心知肚明卻故意裝傻。

1961年“六一”兒童節黨史教育,紀念共產黨成立40周年活動,裴慶生幫原玉蘭以漫畫的形式,畫出了二十幅黨史大事件並配了詞,理性與感性交融,圖文並茂,又適合兒童的趣味。一舉獲得了太原市一等獎。原玉蘭對裴慶生有了新的認識,那時的裴慶生吹拉彈唱樣樣精通,已使原玉蘭傾慕。可原玉蘭因養母病情加重,哥哥沒有工資,她隻好替哥哥盡孝,婚姻的事還顧不上考慮。

有人提醒原玉蘭,裴慶生對她有意思,認為裴慶生是個可靠的人,可以托付終身,要她不要錯過好事。

原玉蘭對裴慶生胸有成竹,但對婚姻又有莫名其妙的恐懼感。因為她有了被母親遺棄的曆史,她就懷疑是不是當了母親的人都會變得心狠?這些念頭常常困擾她,所以對結婚生子充滿了恐懼。可她又明明感到,若裴慶生有一段時間不來看她呢,她就會隱隱生出惆悵、思念之感……可裴慶生若隱若現地向她表示愛慕,她又把心扉緊緊地關閉了。

這個時期裴慶生的家中不斷捎口信要他回家成親,裴慶生說他要先立業後成家,找各種托詞延緩父母的旨意,其實他心裏已經確定了對象,原玉蘭就是他最理想的伴侶,隻是一直無法進一步深入。

有一天二弟親自來省城催他回家協商婚事。正好他和原玉蘭在一起,二弟心中有數了,覺得大哥已經心有所屬。問大哥是不是和這女的好上了,彩禮過多咱爸肯定不同意,家裏那個不要彩禮,咱是什麼家庭,有個女的白給就行了。

裴慶生也在考慮這個,沒有錢求婚沒底氣,萬一人家彩禮要多了拿不出來,為此分手太丟麵子了。可他即便和家裏的女子結婚了,也忘不了原玉蘭,這身在曹營心在漢又算什麼,對自己不尊重,也對人家女子不夠意思。

二弟說,我去問問她,願意了快結婚,不願意就快刀斬亂麻:斷!

裴慶生說沒那麼簡單吧,這太傷人了。

傷什麼傷,先緊她,她不願意咱還不興回頭?咱有白給的女人,空手套白狼,有便宜不占,自討苦吃?有毛病吧你。

裴慶生說,隻是婚姻好說,關鍵是愛……二弟對大哥的說法完全不屑,說要不怎麼說知識越多越反動,婚姻不叫愛?我孩子都一歲多了我還不知道,一關門一上炕甚也有了,哪還分那麼清楚。

裴慶生揺搖頭,說兩回事。

二弟說那你快給個準信,要不我交代不了咱爸,他要親自來你可沒好果子吃啊。

裴慶生苦思後就生出了欲擒故縱的伎倆去試探原玉蘭,對原玉蘭說,父母給他找對象了,讓他回家成親,問原玉蘭,他要不要回去。

原玉蘭說那是你的事,我怎能決定你回不回去。

裴慶生說那好吧,我大概很長時間不能來看你,你自己保護好自己,我先走了。

原玉蘭急了,說你願意家裏的?

裴慶生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願意也不行。

原玉蘭說,封建!

裴慶生說不封建也不行啊,我又不會自己找對象。再說城裏的女人彩禮多了咱也找不起。你也該找了,找個條件好點的將來少受苦,二弟還等著,我走了。

原玉蘭看裴慶生如此堅決,突然懷疑起自己的感覺,眼淚倏然湧了上來:說我哥讓你照看我……裴慶生發現了原玉蘭的淚,已知有門,但故意像沒事人似的,說隻要你需要我,我隨時會照看你。

你都有老婆了還照看我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