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細,前麵有一塊石頭。”鹿笙輕聲提醒著身後的人,小心翼翼地扶著他走過去後,方才繼續朝前走。
孫普有些木訥,他摸不透方才鹿笙分明停了一停,頓了一頓的原因。鹿笙能聽到,能聞到,能觸摸到的,他也應該能夠聽到、聞到、摸到,那麼當時鹿笙發現了,而他卻沒有發現的,便隻能是鹿笙看到了而他沒有看到的……
可鹿笙怎麼到了這時,竟好似個沒事兒人一樣,如此平靜而淡然,一如往常……難道真的是……沒什麼……麼?
怎麼可能沒什麼……
鹿笙的視線一瞬不瞬地盯著這條路的前方,她不敢回頭,哪怕一點點,哪怕一次。她害怕,害怕自己如果回過頭,哪怕稍稍側目,便會轉身向著方才走過的地方跑去……所以她隻能死死盯著前方,一遍又一遍地告訴自己,這條路的方向在哪裏。
也許真的沒什麼……
那顆空落落的心已然給出鹿笙答案,走這條路並非偶然,可那些如潮水般湧出的回憶,在那一眼之後便化作片片光影四散飛去,那一眼便剜去了她心中的一切,一切……
鹿笙扶住肩上的手,仔細察看著麵前的道路。於阿良而言,沙狼群是他不得不擔起的責任,於如今的自己而言,孫普、李源、了塵、清羽……那些曾經為自己付出,而如今卻備受傷害威脅的人,又何嚐不是自己的責任。
這條路上的相遇,曾經是開始,到如今……
“嗬……”鹿笙搖頭微笑。
“你在笑什麼?”孫普問道。
“我在想那個人應該已經撞得頭昏腦漲了。”鹿笙忽的想起了什麼,“外麵有些亂,下一次還是不要出來找我罷。”
“你那樣子跑出去……”孫普想了想,還是說道,“……有些擔心。”
“不用擔心的,我不會有事的……”鹿笙答道,她停了一停,後麵的話沒有再說出口,因為她知道說出來,不過是讓關心她的人徒添擔憂罷了。
“我不會讓自己有事,清羽的債,你的債,我都會一一拿回來。”
夕陽中,一個人引著另一個人行走在路上,陽光映照著人,人映照出影子,影子映照在地上,跟隨著人的腳步,行走於塵中。
城外,山腳,寺廟旁。
“真是幸會,幸會。”
“哼,很巧麼?你每日太陽落山後一刻便會來這裏,會遇上並不奇怪。”
鹿笙橫眉冷目,攔在路上。
貊歌一笑,依舊端著一副悠然自得道,“我奇怪的是,我隻走了三天這條路,就遇上了你,是你想得太快,還是這時光走得太慢?”
“不必說那些廢話,我來是確認兩件事情。”鹿笙冷言冷語道,“其一,孫普的眼睛……還能不能治好;其二,清羽……還能不能變回原本的樣子。”
貊歌的嘴角彎了彎,仿佛這兩個問題都在他意料之中一般,“孫普可以,清羽……也許可以。”
“什麼叫做也許?!”鹿笙反問。
“我不可以,月亮石可以。”貊歌篤定地看著鹿笙,“你根本不知道月亮石的能量究竟有多大,光明與黑暗,生與死,對立之間的連係,落在你這個什麼都不知道的人的手裏,真是可惜……”
“你要怎樣才肯把最後一塊羊皮給我?”鹿笙打斷了貊歌看似惋惜的哀歎。
貊歌也不惱,“我說過很多次,也讓別人告訴過你很多次,殺了那頭老狼,我就給你最後一塊羊皮。”
“為什麼?”鹿笙問道。
貊歌似乎是沒想到鹿笙會這樣回答,微微一怔,“恩?”
“為何突然這麼執著於讓我去殺阿良?”鹿笙問。
貊歌剛想回答,話音未起,忽的皺起眉頭,仿佛發現了什麼,於一瞬間在鹿笙的眼前消失,隻有他的聲音還徘徊在錯愕站在原地的鹿笙的耳邊。
“這個問題,由你自己問他罷。”
四周十分安靜,靜得讓鹿笙的耳中隻餘下自己的心跳,一下、兩下、三下……
這裏本不該這麼安靜,這裏本應該黑暗無光,可落在鹿笙耳中的,唯有她的心跳,落在她眼中的唯有那個熟悉又陌生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