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扇門就那樣空落落地敞開在哪裏,門外陽光絢爛得刺人眼目,雀鳥唧唧喳喳的歌唱異常歡快,樹影花香纏綿婆娑稀疏而至……仿佛這世間從來便隻有它們,隻有光明、歡快、彼此……
屋裏,鹿笙跌坐在地上。她看著那塊晶瑩而有著棱角玉石般的東西,忽的哭了,沒有悲傷的變化,沒有開心的變化,沒有憂愁的變化……隻是淚水盈滿眼眶,溢出眼角,順著臉頰,滑落。
有些時候,有些淚水,包含在其中的究竟是什麼,也許即使連流淚的人也未必清楚,也許有快樂,也許有哀傷,也許有這世上最單純的感情,又也許包含著這世上最深沉的謀算……
誰又知道呢?隻是這麵對著這嬌媚陽光的垂淚倒的的確確是讓人看著似哀慟的。
風漾過敞開的門扉,帶入陽光、雀鳴、花香,也帶進了極輕的腳步聲。
鹿笙眉頭微動,拾起地上玉石似的東西,起身走向門外,“是你?”
清羽,或者說清雨,一襲紅衣,持著一柄紅傘,站在廊下,抬頭看著鹿笙,“是我。”
鹿笙打量了一下她的裝扮,沉吟一刻道,“要走了?”
“是。”
“是清羽要走了,還是清雨要走了?”鹿笙目若沉淵,平靜地問著這麼個繞口的問題。
“也許……是都要走了罷。”清雨揚起紅色的傘,揚起被傘映襯得微紅的臉頰,輕聲說,“來道個別……無論敵人還是朋友,總是相識的人,既然要走,總該道一句別過。”
清雨也不待鹿笙答言,話輔一說完,便自顧自地轉身離開,身後傳來鹿笙的聲音,“哦,那……再見。”
清雨前行的步子一頓,攥了攥手中的傘柄,卻沒有回過頭,而是繼續向前走去。
鹿笙的聲音再一次傳來,“……好好活著……了塵……希望你好好的……活下去……”
這一次,清雨的步子沒有任何停留,一直一直向前走去,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隻有她自己知道,在聽到那一句話時,淚水不受控製地流了出來。她會好好地活下去的,她有一個故事,誰都沒有說過,那是一個隻有她和另一個人的故事。如今故事裏的那個人已經不見了,那麼這世間記得那個故事的就隻有她了,她怎麼可以不活下去,不好好地活下去?
鹿笙目送清雨離開,抬起頭,太陽照在臉上身上,暖和和的感覺很好,讓人心裏都仿佛生出了希望與力量。她席地而坐,閉上眼睛,這暖暖的感覺同樣讓人沉淪。
“站了那麼久,腿不酸麼?”
“你呢?”
廊下,一個身影慢慢自柱後走出,卻是阿良,可鹿笙並不驚訝,答道,“我是坐著的。”
阿良依舊慢慢地走到鹿笙身邊,也坐下來,“現在,我也坐下了。”
“傷好了嗎?”鹿笙並不看他,繼續合目繼續問道。
“早就好了,”頓了頓,阿良笑道,“我可是狼妖啊,那麼點小傷,怎麼會不好。”
“雖然好了,還是要來報那一刃之仇嗎?”鹿笙唇邊掛了一絲笑,無奈的笑。原來有了太多的無可奈何之後,有的人竟然會笑出來嗬。
“你……”阿良看了看依舊閉著雙眼的鹿笙,這之前他有很多問題想要問她,可如今他什麼都不想問了,也許是昨夜仿佛瘋了般找尋了塵的鹿笙,也許是當他扯住她時她抬頭看他的那一眼,也許是今日語調和緩平靜的鹿笙,也許是鹿笙方才的那個笑,也許……總之,他什麼都已問不出口。
“我什麼?”鹿笙問道。
“你……倒是大方得很,竟然放她走……”阿良終於隻是語氣淡淡地說了這麼一句。
“也許……我是期望著有一日……自己也能這樣被放過罷……”鹿笙語氣不變。
阿良眉心一鎖,“被誰?”
鹿笙猛地睜開眼睛,起身離開,“誰……誰又知道呢?”
“你竟要向他屈服?”阿良伸手拉住將要離開的鹿笙,逼視著她,“你知道他究竟是什麼嗎?你知道他和精絕古城的恩怨嗎?你知道這些年他殺了多少沙狼一族的成員?你知不知道他和狼族、狼人間的宿怨?你又知不知道……”
“這些與我何幹。”鹿笙側過頭,目光森然若寒霜,打斷他的問話。
阿良被鹿笙的話一噎,不可置信地看著麵前的鹿笙,厲聲喝道,“你怎麼會變成……”
可話隻說到一半,他停住了,自嘲一笑,轉而緩和說道,“將月亮石換掉罷,不要辜負了了塵的一番心意……這原本就是……一筆算不清的陳年舊賬,你沒有必要卷進來……”
鹿笙看了看阿良,依舊目若寒霜,終於什麼都沒有說,她回過頭向著離開的方向走去。她的胳膊在阿良的手中一寸一寸抽離,阿良攥緊空空的掌心,也許自沙漠分別的那一刻,他已不敢再去拉住她,已不敢再如往常一般拉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