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0章 窘困的團練大臣(1)(1 / 3)

——身份尷尬,處處受製,屢敗屢戰

1853-1859,收錄曾國藩從鹹豐三年到鹹豐九年的家書。

強毅之氣絕不可無

古來致敗者在長傲與多言

(1858年4月19日與九弟曾國荃書)

【家書】

沅甫九弟左右:

初三日劉福一等歸,接來信,藉悉一切。

城賊圍困已久,計不久亦可攻克,惟嚴斷文報是第一要義,弟當以身先之。家中四宅平安,餘身體不適,初二日住白玉堂,夜不成寐。溫弟何日至吉安?在縣城、長沙等處尚順遂否?

古來言凶德致敗者約有二端:曰長傲,曰多言。丹朱①之不肖,曰傲,曰囂訟②,即多言也。曆觀名公、巨卿,多以此二端敗家喪身。餘生平頗病執拗,德之傲也;不甚多言,而筆下亦略近乎囂訟。靜中默省愆③尤,我之處處獲戾④,其源不外此二者。

溫弟性格略與我相似,而發言尤為尖刻。凡傲之淩物,不必定以言語加人,有以神氣淩之者矣,有以麵色淩之者矣。溫弟之神氣稍有英發之姿,麵色間有蠻橫之象,最易淩人。凡心中不可有所恃,心有所恃則達於麵貌。以門地言,我之物望大減,方且恐為子弟之累;以才識言,近今軍中煉出人才頗多,弟等亦無過人之處,皆不可恃。隻宜抑然自下,一味言忠信行篤敬,庶幾可以遮護舊失,整頓新氣,否則人皆厭薄之矣。沅弟持躬涉世,差為妥協。溫弟則談笑譏諷,要強充老手,猶不免有舊習。不可不猛省,不可不痛改。聞在縣有隨意嘲諷之事,有怪人差帖之意,急宜懲之。餘在軍多年,豈無一節可取?隻因傲之一字,百無一成,故諄諄教諸弟以為戒也。

九弟婦近已全好,無功掛念。沅在營宜整刷精神,不可懈怠,至囑。

兄國藩手草

鹹豐八年三月初六日

【注釋】

①丹朱:傳說中先古時代部落首領堯的兒子,荒淫無道,所以堯傳位給舜。

②囂訟:傲慢囂張,不辨是非。

③愆:過失,錯誤。

④戾:罪過。

【譯文】

沅甫九弟左右:

初三日劉福一等回後接來信,知道一切。

城裏敵軍隊圍困已久,估計不久也可攻下。但要嚴格切斷敵人的情報是第一要緊的事,弟弟應作出表率親自出馬。家中四宅都平安,我身體不舒服,初二日住白玉堂,晚上睡不著。溫弟哪天到吉安?在縣城、長沙等處還算順利嗎?

古人說凶德致敗的原因大約有兩點:一是長傲,二是多言。丹朱的不肖,一是傲,二是奸詐而好訟。曆代名公钜卿大都因這兩點敗家喪身,我生平有執拗的毛病,性格上的傲氣,不很多言,而筆下也近乎於好訟。平靜時反省我的毛病,每一次受到處處不順的懲罰,根源不外這兩點。

溫弟與我略似,而發言尤其尖刻。凡屬盛氣淩人的,不一定是言語傷人,有的是那股子傲氣淩人,有的是臉色難看而淩人。溫弟的神氣,稍微有點蠻橫的樣子,臉色有時有蠻橫的表情,最容易給人淩人的感覺。凡心裏不可以有所依仗,心裏有了依仗,就會現於臉上,以門第來說,我的物望大減,而且恐怕成子弟的累贅,以才識來說,最近軍隊裏鍛煉出來的人才很多,弟弟等也沒有超過別人的地方,都沒有可依仗的。隻能抑然自下,一味的講求忠信,行事誠篤敬謹,也許可以遮蓋老的過失,整頓出新的氣象。不然,別人都會討厭並看輕你。沅弟持躬涉世,差為妥恰,溫弟則談笑譏諷,強充老手,不免有舊習氣,不可不猛省,不可不痛改。我在軍中多年,難道沒有一點可取?隻因一個“傲”字,百無一成,所以諄諄教導各位弟弟引以為戒。九弟的妻子最近已經痊愈,無須掛念。沅弟在營中要振作精神,不可懈怠。至囑。

兄國藩手草

鹹豐八年三月初六日(1858年4月19日)

【精華點評】

這封書信中,曾國藩勸導弟弟“古來致敗者在長傲與多言”。 凡屬盛氣淩人的,不一定是言語傷人,有的是那股子傲氣淩人,有的是臉色難看而欺人。《菜根譚》說:“口是人心的大門,大門防守不嚴密,人心中的機密就全泄露出去了;意誌是人心的腿腳,假如意誌不堅定,就會走向邪僻的小路。”在現實生活中,心直口快雖然是一個人直爽性格的表現,但是有時候這種心直口快的做法會給自己或者他人帶來很多困擾。很多時候,有些話能說,有些話需要守口如瓶。用語言來表達自己的思想意識,很多時候都有局限性。同樣的話語,在不同的環境中,在不同的人群中聽來,往往會產生不同的效果。

【經典格言】

古來言凶德致敗者約有二端:曰長傲,曰多言。丹朱之不肖,曰傲,曰囂訟,即多言也。曆觀名公、巨卿,多以此二端敗家喪身。

強毅之氣絕不可無

(1858年2月17日與九弟曾國荃書)

【家書】

沅甫九弟左右:

十二月廿八日接弟廿一日手書,欣悉一切。

臨江已複,吉安之克實意中事。克吉之後,弟或帶中營圍攻撫州,聽候江撫調度;或率師隨迪安北剿皖省,均無不可。屆時再行相機商酌。此事我為其始,弟善其終,補我之闕,成父之誌,是在賢弟竭力而行之,無為遽懷歸誌也。

弟書自謂是篤實一路人,我自信亦篤實人,隻為閱曆世途、飽更事變,略參些機權作用,把自家學壞了。實則作用萬不如人,徒惹人笑,教人懷憾,何益之有?近月憂居猛省,一味向平實處用心,將自家篤實的本質,還我真麵、複我固有。賢弟此刻在外,亦急須將篤實複還,萬不可走入機巧一路,日趨日下也。縱人以巧詐來,我仍以渾含應之,以誠愚應之,久之,則人之意也消。若鉤心鬥角,相迎相距,則報複無已時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