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義大利到西班牙的旅程中,雲衣一直都在發燒,也許是由於體質的關係,西藥在他身上幾乎起不到任何療效。UC小說網:他越來越削瘦,嘴唇幹裂,眼圈都是紅紅的。維拉束手無策,隻好一邊拿浸了水的手帕幫他擦身降溫,一邊祈禱天主保佑,不要讓他死去。

維拉想起小時候,父親曾送給他一隻來自東方的小鳥。那隻小鳥有雪白的羽毛、鮮紅的爪子,眼睛又黑又亮,盛滿了維拉所不懂得的感情。維拉高興地把鳥籠掛在窗前,但是它很少吃東西,也很少唱歌,半個月後,它無聲無息地死去了。

雲衣的烏發披散在枕邊,維拉忍不住摸了一下,雲衣的發質特別輕軟,真像小鳥的羽毛一樣。維拉的心裏微微一緊。他小心翼翼地把雲衣摟過來,攬在自己胸前,輕輕地摩挲著雲衣的後背:“很快就到西班牙了。”他說,哄小孩一樣的口氣:“回去以後,你的病就會好了。韋爾瓦的天氣非常好,海是碧藍的。你一定會喜歡。”

雲衣是否喜歡韋爾瓦,維拉並不知道,自從踏上西班牙的土地,他很少說話。即使是第一次走進維拉家的高牆,麵對如茵的碧草,宮殿般城堡時,他也沒有一絲動容。對於雲衣的波瀾不驚,維拉多少有點失望,不過他很快提醒自己,雲衣是一位王子,也許在雲衣眼中,這一切真的算不上什麼吧。

令維拉高興的是,韋爾瓦燦爛的陽光、新鮮的空氣顯然對雲衣的健康有利,一個禮拜之後,雲衣退燒了。但他還是不太放心,特意將家中光線最好的房間收拾出來,給雲衣居住。又吩咐仆人每天兩次帶雲衣去花園散步,希望能讓他開心起來,然而雲衣還是鬱鬱寡歡。更讓維拉哭笑不得是,每次他一靠近雲衣,雲衣就用一種看□犯的目光,警惕地盯著他。

連仆人們都發現了這詭異的氣氛,每次都憋著笑,在他們身後擠眉弄眼。

“你不要這樣緊張,”維拉歎息著按住額頭,“我不是你想像的那種人。我說不碰你,就沒有再碰過你,對嗎?你可以算算,我多久沒碰過你了……”

“昨天。”

雲衣脫口而出的回答讓維拉愣了一下:“什麼?”

“昨天你還抓我的手。”

維拉差點昏過去:“你是說在花園那次?我是怕你會滑倒,再說握一下手算什麼?在東方,你們從來不跟朋友握手嗎?”他說著,胳膊習慣性地搭向雲衣肩頭,卻被雲衣憤怒地甩開。

“不!我和你也不是朋友!”

維拉聳了聳肩,他已經習慣被這樣搶白了。而且說實話,他覺得雲衣生氣的樣子還蠻有趣的,蒼白的麵龐突然間漲得通紅,眼睛因羞憤而蒙上一層水氣。他總是那麼認真,總執著於維拉毫不介意的細節,並耿耿於懷。

假如雲衣憤怒的表現僅止於此,維拉倒很想常常逗逗他。

可惜不是這樣。

雲衣臉上的潮紅很快褪去了,他下意識地咬著嘴唇,懊惱和屈辱的神色在眼中交替晃過,黑眼睛越來越黯淡,雖然不清楚那個小腦袋裏到底轉著怎樣的念頭,維拉也知道,憂鬱和痛苦正啃噬著雲衣的心靈。

“好了,我道歉!”維拉舉起雙手,做了個投降的姿勢,試圖把雲衣的注意力從灰色的情緒漩渦中扯脫出來。

雲衣銳利地看了他一眼,眼底寫滿了不信任,但至少不那麼憂鬱了。

“為了表示我誠摯的歉意,我帶你去一個地方吧。”維拉微笑著說。

“哪裏?”

“不在這個院子裏。”維拉朝大門的方向看了看:“願意出去走走嗎?”

來到韋爾瓦後,雲衣還是第一次離開維拉家走在街頭。下船的時候他病得很重,維拉將他抱下船,直接就上了馬車,所以這海濱小城的風光,他還是初次領略。

此刻正是午後,燦爛的陽光熱情地潑灑在街道上,鹹澀的海風掀動著男人的帽子、女人的裙擺,路邊的小酒館裏飄出悠揚的歌聲,碧藍的海灣裏帆影點點。雲衣專注地觀察著這一切,一雙鳳目瞪得滾圓。

不過,韋爾瓦人對雲衣的好奇,顯然比雲衣對他們的更大。雖然雲衣穿著到韋爾瓦後度製的襯衣和長褲,跟街上的西班牙男孩打扮得一模一樣,但是他纖細的身材、筆直的烏發,以及神秘的東方麵孔,還是引來了大量熱情的目光,有幾個大膽的女人甚至朝他投來了挑逗的微笑,雲衣的臉頓時燒得通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