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1年5月,清廷宣布“皇族內閣”名單和頒布鐵路國有政策以後,全國輿論嘩然,抗議浪潮高漲。張謇麵對大廈將傾的局勢,試圖對清政府進行仁至義盡的最後挽救,眼見清廷病入膏肓,決心親自赴京直諫控製最高權力的攝政王載灃,順便請求清廷批準他的中美合作投資計劃。
6月26日,張謇抵京,北京車站氣氛熱烈,王公大臣及六部九卿均有代表或子弟盛情歡迎。
7月1日,攝政王載灃召見張謇。雙方交流了戊戌以後的張謇辭官創辦實業的情況。張謇除請求批準紳商組團赴美報聘和中美合作投資銀行、航運業以外,還坦誠地向這位先帝的胞弟陳述了自己對時政的看法:第一是各省災患迭起,民生疾苦,朝廷須知民情民隱,谘議局為溝通上下之機關,朝廷必須盡快恩準召開國會,議決此等大事;第二是商業金融的困難,商業衰敗,金融業管得太死,朝廷要盡力設法振作商業,放活金融;第三是中國和美國之間的交流要增強加多,特別是民間的往來要增加,以避免他國疑忌,等等。這些建議雖有重要價值,但無補於已經一觸即發的危急局勢。
之後,張謇赴東北考察。
張謇考察東三省結束後,於8月12日回到了上海。盡管四川等省保路風潮已席卷全省,形成不可遏止的全民抗議鬥爭,張謇仍不放棄赴美報聘計劃。他到上海的第二天,就與友人商談中美合辦銀行、航運的辦法,並與趙鳳昌研究在上海設立商務總會報聘事務所的事項。這時候,大生紗廠在湖北開辦的紗、布、麻、絲四廠已更名大維公司,正在火速籌建。張謇又偕劉厚生等赴武漢參加大維紗廠的開工典禮。張謇一行於10月4日到達武漢。三天後,大生資本集團在這個長江中遊工商口岸的第一個輕工企業——大維紗廠正式開工。張謇主持了慶典活動,又出席了頻繁的應酬宴會,以擴大自己在湖北的經濟實力和社會影響。
10月10日,革命黨人彭楚藩、劉複基、楊洪勝被捕就義,武昌全城戒嚴,張謇此時才感到事態嚴重,第二天,宵禁解除,晚上8時,張謇登船離開武昌,在他向朋友們揮手告別的時候,看見武昌草湖門一帶火光四起,綿延數十丈,隨著火光的跳動,似乎還隱約聽到遠處傳來沉沉的炮聲和槍聲。張謇沒有想到,就是這堆篝火,指揮武昌各路新軍,一舉攻克武昌重鎮,在中國大地上成立了第一個革命政府。
在此曆史轉折關頭,張謇彷徨了。他怕社會的激烈動蕩不僅會影響自己正在走向欣欣向榮的實業發展,而且戰火的蔓延會引起國家的分崩離析,甚至“外人乘機生釁”。於是他便試圖以武昌起義為籌碼,逼迫清廷“改組內閣,宣布立憲”。
1911年10月11日,張謇抵達安慶,本來是應安徽巡撫朱家寶之約討論治淮事宜,但安慶新軍已經不穩,竟“無暇更說導淮事矣”。15日,張謇到江寧,立即找鐵良和兩江總督張人駿,要求他們“援鄂”,撲滅武昌起義。但是鐵、張二人予以拒絕。17日,他趕到蘇州,與江蘇巡撫程德全商議後,與雷奮等人在旅館裏撰寫了《魯撫孫寶琦、蘇撫程德全奏請改組內閣宣布立憲疏》。疏稿提出:革命起義,已是“止無可止,防不勝防論者俞謂緩急之圖必須標本兼治,治標之法,曰剿曰撫,治本之法,不外國民好惡,實行憲政”。這是他借革命壓清廷實行君主立憲的最後一搏。但他已經懷有“知其不可為而為之”的絕望心情。
10月21日,張謇又以江蘇谘議局名義“致電內閣,請宣布立憲,開國會”。武昌起義震動了全國,震動了世界,在短短一個月的時間裏,全國有14個省份相繼宣布獨立。革命的浪潮迅猛發展,使張謇受到了強大的衝擊,最後不得不接受革命的洗禮。在杭州、蘇州,立憲派聯絡部分官兵兵不血刃便脫離清廷宣布獨立。張謇的友人湯壽潛、程德全也分別被民眾推舉為浙江、江蘇的都督,他們的行動對於徘徊在十字路口的張謇產生了不小的影響,張謇對革命和革命黨人的印象發生了改變:革命並非毀滅一切,他僅僅否定了本來已經失去生命力的清朝專製製度。革命黨並非偏激狹隘,好走極端的“亂黨”,他們隻是用強硬的方式將不肯退出曆史舞台的清朝推翻。大勢所趨,人心思變。因此,他懷著惆悵和喜悅交織的心情,轉向革命,走向民主共和的道路。張謇生性耿直、務實,一旦認定的事,下決心去做,就竭盡全力,不達目的,誓不罷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