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楚楚在會客室枯坐了三小時,才見到來接她的人。
周一峰在與何漢琛結束通話後站在原地沉吟了整整十秒鍾,才又提起話筒給衛紹光去了電話。而衛紹光在電話那頭一聽侄女又惹了禍,隻用了不到一秒鍾便頭昏腦漲地說周兄你馬上去——去把她給我抓來關進去。但當周一峰耐著性子對他說清楚昨晚不是衛小姐惹別人而是何某人派人找上門去的時候,衛紹光的腦子才總算清醒了一些,定了定神,問起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但周一峰也說不清詳情,他隻知道本來是該他屬下刑偵處的人去查訪衛家,結果卻被何漢琛特務處的便衣隊給強行占了先。單憑這一點,他的心情就像吃了蒼蠅的不舒暢。爾後所有能調動的人手都行動起來對城區進行了重重封鎖,在全城大清查大搜捕,可凶手卻仿佛蒸發於空氣之中直到現在也杳無蹤影。天亮之後他將所有的報告和相關資料交到了嚴緒手裏,責令他盡快將事情進行進一步調查。因為,身為部門領導,他還有很多更重要的事情要辦,比如說兩名死者的家屬正哭作一團,等著領導的親自安撫呢。
所以不是周一峰不願意出麵處理衛楚楚的事,而是他實在沒時間處理。而這事也不方便委托別人,隻好麻煩衛老弟跑一趟了。
其實衛紹光聽到一半就全然明白了周一峰的意思。事件發生在衛公館附近,有人想借題發揮。於是無緣無故把衛楚楚逮去。按說要釋放衛小姐也該通知衛公館,現在卻將電話打到周一峰桌上,其司馬昭之心……既然對方通知周一峰領人,那就表示他對衛周之間的關係深入了解,此舉的目的不過是要衛周二人共同拿個態度出來。到了這時候衛紹光實在是再也“韜晦”不起來,心裏厭惡地想,黨國現在不知道有多少大事要辦,這個何漢琛怎麼總在自己人窩裏算計。中國的事情就壞在這幫人手裏。想到這兒,衛紹光心裏也像吞了隻蒼蠅,同時想起了他在日本留學的經曆。日本人是多麼的團結,與中國留學生形成多麼強烈的對比。日本學生考了第一名,日本人會為自己同胞歡呼,甚至是喝酒相慶;而中國學生則似乎更容易對學業優秀的同胞因妒生恨,暗地裏打小報告放冷槍之類行為成了常態。試想擁有這樣國民的國家怎能不時刻處於危亡的境地,難怪泱泱百萬裏河山數萬萬民眾的當世大國倍受欺淩,英國人德國人美國人法國人俄國人最後連不過彈丸之地的日本人都敢來分一杯羹。甲午之戰,日本把它那蓄謀已久的狼子野心擺到了台麵,但麵對這一群瘦小而團結的倭寇,中國就好像一座由沙粒組成的巍峨大山,看上去巨大威武,實質卻疏鬆散亂,終不能抵擋炮彈的衝擊,一敗塗地;而此刻,那些大洋彼岸的東洋人又開始了秣馬厲兵,開始對這片土地打一些不為人知的算盤。
而對於當今中華民國來說,危險還不止此。
清共到今天,已然變成了一場硬仗。開初的工作進行得還順利,人也容易抓,抓著的人也沒那麼固執,大多數都能投降反正,可這事辦到後來慢慢就變成越來越難辦了。城裏的共產黨有組織地轉入地下工作之後就漸漸形成了一套比較完整的策略,上下縱橫的關係不再成網狀聯係而是直線相連,他們將這套係統稱為“單線聯係”。單線聯係的方式給國民政府相關工作造成了一係列巨大問題,隻要其中一個環節不配合,就可能造成整條線索的斷裂,要順著一條線索去破獲整個組織變得難如登天,甚至不可能。這情形到了鄉村則更加嚴重,共產黨在南昌廣州等大城市搞了暴動之後又在許多省份搞了武裝暴動,雖然最近都無不例外地被國軍所鎮壓剿滅,但他們最後還是將殘兵剩勇帶上了山,趁著國民政府把工作重點放在收複軍閥統一全國的大政方針之際,在各地大規模建立所謂根據地,這些根據地大多處在省與省交界之處管轄權混亂之地,利用兩省官員誰都想保存實力都不願出力盡剿的心理而逍遙法外。最離譜的是這些根據地還公開成立所謂蘇維埃政權,也設經濟軍事文化教育一係列政治體係,儼然一副國中國模樣。當然了,這一切都不會被承認,這一切都一律可稱之為“偽”,但可笑的是,同樣的在那邊居然也把國際上唯一承認的中國合法政府國民黨南京政府也稱為“偽”。這是什麼話,共產黨那山大王似的流寇政府也能與南京政府分庭抗禮,真是荒謬。
這一係列問題若拿來等量齊觀,情形頗為微妙。不過,不管怎麼說,黨國內部若再這樣爭權奪利下去,終有一日,這座巍峨巨大的龐然大物,卻因內裏疏鬆散亂而不堪一擊。
衛紹光收回思緒,決定去見何漢琛。
當然衛紹光見到何漢琛的時候並不會將上麵一段話跟他推心置腹,何漢琛何許人也,他還是心知肚明的。一個人若非具有比狐狸狡比泥鰍滑的本事,又怎麼能在沒有任何軍功政績的前提下,幾步就高升到了中央黨部成為黨部委員,並拿到整個警備區防務係統的最高長官職權。眼下政局不穩,一麵是各地方軍閥一麵是共產黨,為消滅這些敵人委員長已經把軍憲警特的地位提升到了空前的高度,弄得他這個經濟次長實際上也管不了多少事,反倒變成閑差。當然這也不是說政府財政不吃緊,但“再緊也不能緊前方”這話卻是出自總裁之口。這一次他雖然占理,但真正事情鬧大了,鬧到總裁台麵上,總裁也不一定會秉公辦理。行了,給對方一個麵子也算為日後好辦事鋪個路,從大局出發也不宜將矛盾進一步激化,這一次就這樣吧。
所以他見到何漢琛的時候那態度就很友好了,不但臉上堆滿了笑容,而且老遠就呼著“老何”並伸出手去與之相握。跟著兩個人坐下來閑聊,那不外乎是一些“最近忙於公務未能時常緊密關係今後得多多加強啊”的客套話,這時候一名衛兵推門進來說了聲“報告”卻又把眼睛盯著衛紹光沒有下文,衛紹光知道自己該說告辭了。
爾後衛紹光來到會客室,看見了正坐在椅子上傻等著的侄女,身處別人地盤,什麼話都不能多說,隻能讓司機直接將汽車開到衛戍區來找周主任,正遇到周主任從一大堆抱頭哭得天昏地暗的死者家屬裏脫身出來,他沒等衛紹光問話,一進辦公室就帶著奇異的目光先問衛楚楚這是怎麼回事,昨晚上她到底在哪兒,為什麼門房說她明明在房裏沒出去,她卻不在房裏倒在學校,這事怎麼解釋。
關於這個問題,衛楚楚沒有過多解釋。因為她不可能犯第二回同種錯誤。“寫檢討”在這時倒成了一塊不錯的擋箭牌。誰都知道這寫檢討可不比一般作業,衛小姐雖然不想寫,卻不能不寫,因為校長說了,不寫就要開除。衛小姐呆在家裏寫不出來,是因為仆傭來回伺候,幹擾著,使她既無法從思想上反省自己的罪過,更無法在實際行動上改過,這才夤夜趕去學校找靈感——衛楚楚說到這兒長長歎了一口氣,向兩位長輩傾述這些天來她的日子有多麼難過,她冥思苦想得多麼辛苦,以及找了很久的靈感,而靈感卻總找不上她的困境。傾述結束之際,她又加上一句:說起來也不知是福是禍,若非打架,早上本該在全校師生大會上宣讀檢討,可她的檢討還不知從哪兒開頭呢。現在錯過了檢討大會,但願校長大人能高抬貴手……
周一峰和衛紹光聽得麵麵相覷。
衛楚楚說完這些話之後向四叔和周叔叔告辭,昂首出了衛戍區大門。她沒有回學校,隻信步走在大街上,看上去清閑自在,實際上一顆心還在怦怦亂跳。不知不覺之間太陽落了坡,西下的夕陽映著街道變得燦爛如金,入眼一片青灰瓦簷各自鑲著灼目的邊兒,街頭來往的人們也滿麵紅光。風中送來香氣,不是路邊佳人的脂粉氣息,而是晚餐時間到來的信號。衛楚楚因這氣味突然想起來,上午她和陸翊還有個約定,於是調轉方向,朝警備區而去。她走到警備區大門口,正想請門衛通報,卻突然看見幾個人從鐵門裏走出來。
與她的模樣如出一轍,這幾個也是一副鼻青臉腫的模樣,原來,這正是昨晚跟她打架的幾名特務。他們剛剛下班正準備回家,卻不想剛跨出大門就又碰到這個冤家對頭。他們昨晚跟這女子打了一場,今早又被長官大罵一通,這種兩頭受氣的事兒還是頭一回。是以雙方在此驀然碰見,刹那之間都愣了一下,同時條件反射地握住了拳頭,拉開了備戰的架勢。當然大家都不是省油的燈,衛小姐挺直腰手握拳立的是西洋拳的起手式,這夥人則迅速呈成扇形分布開來擺的是包圍陣勢。兩方就這樣對峙了大約十秒鍾,隻是誰也沒敢先動。倒不是誰害怕打架會打輸,昨晚一戰不分勝負,結果已然擺在那兒,再打一仗也不應該存在第二種結果。隻是今天不單衛小姐挨了訓,這群人也被上司給罵了個狗血淋頭,這會兒是無論如何也不敢再頂風作案了。況且這時候光天化日比不得昨晚黑燈瞎火,誰先動手那可是眾目睽睽絕對無法抵賴。不過這場仗最終沒打起來,其原因倒也不全因為這個,要知這時分雖是傍晚,卻依然青天白日的,大家都清楚明白地看見了對方那腫著歪著令人實在忍不住發笑的臉,殺機自然也就少了許多。
首先忍不住笑出來的人是衛楚楚。
她擺著架勢防備著別人的進攻,可當她看見這群人五花八門的狼狽模樣勁兒就鬆了一半。她鬆開拳頭指著其中一人高高腫起的烏青麵頰哈哈大笑的同時,全沒顧及自己嘴角破著腫著笑起來歪著的樣子也極難看。這夥人見衛楚楚笑話他們本來想發火,但看見衛小姐一張不對稱的臉那火就沒能發起來,反倒也是笑成一片。這情景弄得一旁站崗的衛兵納悶地想:這是怎麼了,眼看要打起來,卻一下子又笑了起來。
於是這一回衛小姐要掏腰包請的客就遠遠不止陸翊一個人了,加上她加上陸翊再加上昨天打架的六個人,統統成了衛小姐的座上賓。一行八人往慶餘樓而去,上樓進雅座之後一口氣點了無數菜名,不多時層層疊疊的盤碟擺上桌來,衛楚楚親自斟酒,一麵笑說這回大家是不打不相識,打過之後那都是好朋友,這叫做化敵為友,又叫做化幹戈為美酒。這話說得特務們個個心頭大悅,看在桌子上的佳肴美酒份上一致眉開眼笑,你一句我一句說著衛小姐真是女中豪傑巾幗不讓須眉,也聽得衛楚楚完全心花怒放,氣氛頓時熱烈。衛小姐乘著興致讓夥計快些把衛少爺珍藏在地窖裏的法國紅酒取來。特務們聽到“珍藏”二字,都暗地裏吞下了饞涎,向大家豎起大拇指稱讚說衛小姐大方豪爽,古今罕有,好比王母娘娘的蟠桃,九千年才出一個。
衛楚楚得意洋洋地以為這也是奉承話,意思是有點像戲裏麵奉承別人常說的“九千歲”,笑逐顏開地命令夥計重新取玻璃紅酒杯來,並倡議大家先共飲此杯,卻不料坐在旁邊的陸翊悄悄拉了拉她的衣角,把嘴附在她耳畔提醒她那是人家笑話她稀有品種,因為隻有《西遊記》裏的王母娘娘的蟠桃才是三千年開花三千年結果三千年成熟,加起來一共九千年。衛楚楚這才恍然大悟其中意思,不過那倒也用不著生氣,反正昨晚她已罵了別人是豬,現在當回蟠桃並不吃虧,隻笑問這樣好笑的話你們是從哪兒聽來的。
特務們也不知是哪兒聽來的總之就有這話,陸翊則說這話的出處是一個犯人的供詞筆錄。衛楚楚好奇地問什麼犯人的供詞會那樣奇怪,陸翊說那是一個小共匪給他那投了降的上級領導指認之後兩個人爭論時說出的話。具體地就是一個人說我在黨的資格比你老,級別比你高,理論知識比你深,這會兒也知道識時務;你這嫩秧子,難道到這地步還想死拚硬撐。另一個人就說你那算什麼老,我不是嫩秧子,我是王母娘娘的蟠桃。領導問他何解,他說你沒聽過那桃子三千年開花三千年結果三千年成熟這會兒已經九千年修行……
這話才聽到一半衛楚楚就已笑得不行,笑到一半她突然想起自己的檢討沒著落呢,若能找到這隻九千年蟠桃來辦此事,一定精彩萬分,隻可惜現在多半是找不著本人了,隻好退而求其次。她想到這兒不由自主將目光投向了陸翊,意圖被頭頂那盞吊燈映得光彩奪目:你不是天天跟這些人較勁嗎,多少也學了些此類本事吧,那麼捉刀一份檢討應該不是難事吧——衛楚楚在向陸翊舉杯的同時提出了請求,原以為至少也得等到陸翊喝到飄然之時方能辦成此事,卻不料陸秘書非常爽快,二話沒說便答應了下來。原來他自從進入秘書處,天天幹的就是伏案工作,代寫檢討當然是小事一樁,完全不重要,重要的是衛小姐開心。
衛楚楚解決了這個心腹大患之後真的徹底開心起來,大嚷著讓老板把地窖裏的珍藏全部拿出來,因為衛小姐今天特別開心,昨天賽過了拳腳,今天該輪到賽酒量了,並事先申明,喝趴下不丟臉,逃兵是孫子,假喝酒和喝假酒則更是孫子的孫子……衛楚楚在拍桌子嚷著這話的時候沒有想到,她這回差點兒就馬失前蹄了。
酒過三巡的時候,席上每個人都有點兒暈頭轉向,看來再這麼比賽下去,結果肯定與昨晚又是一個樣兒。就這時候有名特務突發奇想,突然把話題引向了昨晚衛公館後門發生的凶殺案。這個特務繪聲繪色地講這宗凶殺案子的本意是描述些惡心事兒加速衛小姐的嘔吐以取得這次喝酒比賽的勝利,誰知衛小姐此時也喝得暈乎乎的完全忘了危機的存在,竟認真跟他討論起這件凶案來。很快,報紙上沒細述的情節先被這名特務說出來,這名特務沒有說出的情節又經衛小姐添磚加瓦,一個血淋淋的場麵就完全生動活潑地呈現於大家麵前了。這使三名特務當場吐了個翻江倒海,陸翊沒喝酒,也覺得胃在向喉嚨翻騰,倒是那特務頭兒付全勝酒量膽量兩者皆強,還清醒著。
“嗬嗬,聽著這場麵可真精彩哪,”他慢慢喝下去一杯酒,眼睛斜視著衛楚楚,“隻不知看著這場麵是不是也很精彩呢衛小姐?”
“聽著……看著……呃看著……”衛楚楚沒聽出其中危機,一杯酒喝光了,她又在倒酒。
“是呀,看著,”付全勝目光如炬地盯著她,“當時你就在旁邊看著的,是麼?”
“我看著……”衛楚楚腦子迷糊著,眼前倒真浮現出當時那一幕,血從腦袋上像噴泉一樣冒出來然後溢過臉孔流向地麵,路燈是慘白色的,臉也是慘白色的,隻有血是鮮紅色的……
酒在肚子裏造反,她拚命忍住,才沒吐出來。
不過臉色已經發白。
“……衛小姐喝酒大方爽快,真是巾幗英雄,付某佩服。不過衛小姐膽子好像小了點兒,付某卻不怎麼佩服了。”付隊長哈哈大笑。
“我……我膽小?”隻聽“啪”的一聲,桌子被人重重拍了一下。衛楚楚拍過之後,才發覺拍桌子的人是自己。
“原來衛小姐不是膽小害怕。”付全勝仍然凝視著衛楚楚,目不轉睛。“既然衛小姐既不是膽小又不是害怕,那怎麼剛才一聽說貴宅附近的凶殺案,就變了臉色,連酒也喝不下去了?莫非,衛小姐知道其中某些不為人知的內情?”
“我……”衛楚楚隻覺得背心一陣冰冷。“我不是……我隻是……隻是……呃……”酒在胃裏造反,腦子也不太聽使喚了。衛楚楚此刻的心思突然離開了這酒桌而飛到了別的地方,那是許家的小院,許夢真站在那片長滿青苔的牆前麵,突然揮手劃向牆麵!道道血痕!黑夜中孤燈如豆,映照著幾縷彎曲的血絲在地麵上如蚯蚓爬行……哦不止不止,還有金陵女中,操場草叢中那片暗紅色的血跡,它屬於宋玉竹……衛楚楚不知不覺緊緊咬住了牙,她咬著牙轉過頭去,與付隊長正麵相對,淡淡道:“我不知道什麼不為人知的內情。我隻知道我家附近發生了凶案,南京城的治安很不好,我的安全很成問題。所以你們全都得罰酒,因為這是你們的錯。”
“那是共匪幹的事,我們有什麼錯。”付全勝哼了一聲。
“保護市民是你們的責任,當然是你們的錯。”
“你——”付全勝瞪視著她,突然握緊了拳頭。
“老付,楚楚,我敬大家一杯——”衛楚楚和付全勝劍拔弩張,陸翊突然插進話來。其實陸翊沒什麼酒量,若非為局麵所逼,就算借他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敢同時向付全勝和衛楚楚挑戰。但現在他卻不能不端杯子了,他再不端杯子,這兩人就要掄拳頭了。但這兩人根本不理他,衛楚楚堅持著要付全勝罰酒,付全勝卻認為他沒錯,死也不肯喝,兩人繼續僵持,幸好這時候坐在付全勝旁邊的一名特務說話了:
“我說頭兒,這也喝得差不多啦,兄弟我看人都看不明白了……要不,這就散了吧……”這人的確喝得差不多了,眼神迷離著。
“唉李老七,你說啥呢,衛小姐說她家後門死了人,是咱們的錯,這口氣能咽下去嗎?要回去你回去,我不回去。”付全勝還梗著脖子。
“老大,說你是老粗,你就真是個老粗,”看得出這個李老七是真的喝多了,竟然忘了這上下級關係,隻顧自己噴酒氣,“你就知道找回場子,也不看看人家陸秀才……呃,人家的陸秀才……”他用迷離的眼角,意味深長地瞟著陸翊。
“是呀頭兒,人家陸……咱們這酒真是不能再喝了——散吧,明天還有事兒呢。……”這一回,好些人都看出了一點兒名堂。
付全勝第二天確是有事兒,而且還是很重要的事兒。第二天一大清早,何漢琛就置下一個任務來,用接力跟蹤的方式監視衛家二少爺衛楚恒。接力跟蹤又費時又耗力,若非重要目標不會輕易采用,所以這命令從何漢琛嘴裏一出,在場所有人都有些納悶,心想凶案雖然發生在衛公館附近,但直到目前也沒有任何證據證明這件事跟衛少爺有關,何主任這麼大動幹戈地跟蹤衛少爺幹什麼,莫非何主任認為衛少爺有問題,或者幹脆說,是衛少爺殺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