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一章冤冤相報(2 / 3)

可根據在哪裏。

眾位便衣嘀咕得沒錯,何漢琛並無根據,根據在警備區行動處處長嚴緒的手裏。

事發之後,嚴緒立刻翻閱了警察局巡警、衛戍區刑偵處和警備區特務處三個部門呈報的調查情況,根據這些資料得出的結論,與事件的實際情況並無太大出入,從地上起出的彈頭經目測辨認,初步確定那來自死者自己的佩槍。而第一批趕到現場的巡警證實,在去現場的路上一共聽到了三聲槍響,從中可以得出結論,第一槍是死者向對方開槍,卻不知為何反被對方繳了械,於是有了後兩聲槍響。嚴處長在案發的五小時之後來到了現場,經仔細搜索,除兩顆穿過頭顱的彈頭在地上找到之外,他還在衛家圍牆上發現了第三個彈孔,在裏麵挖出了至關重要的第三顆彈頭。起出的三顆彈頭被很快送到檢驗室,十分鍾之後檢驗結果出來,它們出自同一把槍,而且表麵都有血跡。

這麼說來,殺人者自己也受了傷,嚴緒一拿到化驗結果,立刻命令手下行動起來,對全城所有醫院藥店進行搜查詢問,而在等待消息的過程中,他泡了杯濃茶坐了下來,冷靜地再次對所有情況進行綜合分析和思考。

死者是周一峰派出去對衛楚恒實行監控的特工人員,兩人都受過專業特工訓練,兩名專業人員在政府首都所在地自已地盤被對方如此幹淨利落幹掉,這還是頭一回。這證明了什麼,也許這是一個巧合,一個偶然的狹路相逢,並不能證明更多,可有一點嚴緒卻明白,這至少可以證明一件事,那就是:對方也不是省油的燈。

而在嚴處長眼裏,衛家二少爺恰好就不是一盞省油的燈。

雖然,他“看上去”像一盞很省油的燈。

嚴緒在察看事件資料的同時,也調來了出事前這兩名特工交上來的跟蹤報告,那內容整篇整篇都是衛少爺花天酒地的流水賬,不是青樓就是楚館,不是酒坊就是舞廳,從表麵上看,沒有任何疑點。周一峰也早作出批示認定其中並無疑點。可是,就從這份流水賬一般的記錄上,嚴緒卻得出了與周一峰完全相反的結論。這不能說明衛少爺沒有問題,而恰恰說明了他已經知道有人跟蹤,他在玩貓捉老鼠的遊戲。——要知道這一切都仿佛演戲般不真實:一個人就算家裏再有錢,又怎麼會天天換著法子在外麵玩著不回家,就算他有那樣好的興趣,也不一定有那樣好的精力,這人還休不休息。

這一次嚴緒對於衛楚楚反而沒多少疑問,就連衛楚楚也沒料到這回是她的小姐脾氣救了局。嚴緒接到報告說衛小姐又在學校與來盤查他的特務幹起了仗來,她得理不饒人扭著一根筋兒要跟六個人同時決鬥,最後結局是不分勝負雙方都弄得極其狼狽。見這報告嚴緒就沒往深處想了。他認為一個人如果心裏有鬼,就怎麼也不會在那危險時刻沒事找事;反之如果衛小姐在這時候不聲不響讓人搜個遍那才奇怪,他也許會把她列為重大懷疑對象進行詳細深入的調查——但不管是衛楚楚還是衛楚恒在周一峰手下調查他們,那都是極不明智的,所以第二天下午他給何漢琛去了電話,約他到位於紫金山西麓的悅心茶館。

何漢琛靜聽著嚴緒的分析,久久沒有說話。

“這幾點都很重要。”直到很久以後,何漢琛才說出第一句話。

“你繼續說。”

“就算衛楚恒身上沒有傷痕,也不能構成他可以擺脫嫌疑的理由。因為他可能與俞誌銘聯手作案。”雖然這隻是推理,卻無疑是一個完整的鏈條。“我們可以這樣設想:在現有情況下,俞誌銘要找衛楚恒,不可能在白天,隻能是在深夜。衛公館大門有門房,後門的馬路卻很僻靜。那天衛楚恒回去比較晚,俞誌銘在後門僻靜的馬路上等了他很久,在等待的這段時間裏他把衛公館周圍都偵察明白了,確信沒人監視,所以,他看見衛楚恒回來,一定會露麵。但是衛楚恒呢,卻早已經知道有人在跟蹤他,這時候他沒有辦法阻止俞誌銘,隻好將兩名跟蹤他的特工幹掉。”

“當然也可能是兩名死者貪功,發現俞誌銘行蹤而擅自行動,結果反受其害。”嚴緒說到這兒長長籲了口氣,“至於具體詳情到底如何,隻有俞誌銘才知道。”

“你的意思是——”

“無論衛楚恒是不是凶手,我都可以肯定俞誌銘與這事脫不了幹係。”嚴緒斷然道,“所以我想馬上派人手全力追捕俞誌銘,最好望能將俞誌銘納入要犯通緝令。可是您也知道,這事兒周主任一直——”

“那……你說,”何漢琛心裏卻在想著另一件事,“我們怎麼才能證明衛楚恒跟這事有關呢,或者說,有什麼辦法定他的罪……”

“現在我們唯一能做的事就是通緝俞誌銘,”嚴緒道,“無數確鑿證據已經證明,他是共產黨……”

“我知道俞誌銘是共產黨。”何漢琛有點兒不耐煩了。他不關心俞誌銘,他關心的人是衛楚恒。或許,他關心的人也不是衛楚恒,而是衛紹光的侄子。他想,如果有證據能證明衛紹光的侄少爺殺人,那將是多麼的……所以現在他要做的事是設法證明衛少爺殺人,哪怕他實際上沒殺人。

這真是喜從天降。在傾聽嚴緒分析的過程中,何漢琛心跳加快了不止兩倍。如果有證據證明衛少爺殺人,接下來就有好戲看了,周一峰和衛紹光都得自己去委員長麵前交代。衛小姐大鬧他警備區這筆賬還沒算清呢,她又和奉命例行公事的便衣打架,算了,這些小事就算我何某人寬宏大量不予計較吧;但這回可是殺人案子,用不著自己出手,委員長會替天行道的。

“你再想想,”何漢琛想到這裏又吞了一口唾液,“這個衛楚恒到底還有什麼疑點?”

“據我觀察,這位衛少爺可並不如表麵那樣簡單。”在上司的強烈要求下,嚴緒的心思隻好暫時從俞誌銘身上轉移到衛楚恒那兒。他微皺著眉頭,字斟句酌。“您想,他明知有人跟蹤,卻能做到完全不動聲色,本來以他和周一峰的關係,他可以找周一峰挑明,也可以找他叔叔吵鬧,可兩者他都不選,卻選擇了另一條路。他完全不把這事當回事兒,反倒成天玩得格外的開心,那是為什麼?因為他知道,隻要他不與俞誌銘一起出現,別人就拿他沒辦法。”

何漢琛沉思著點頭:“說下去。”

“之前有件事我一直想不通。”嚴緒繼續道,“按理說,周一峰和衛家的關係不錯,他為什麼會派人去跟蹤衛楚恒。出事之後我經過暗中調查才弄明白,原來衛楚恒曾經去過周一峰的家裏,企圖把俞誌銘的父親帶走,從這件事看來,我認為衛楚恒和俞誌銘是有一定聯係的……”

“有道理!”何漢琛眼睛在放光。

“雖然有道理,卻沒有證據。”嚴緒歎了口氣,“沒有證據,定不了他的罪。”

可是我必須想法子定他的罪。何漢琛陰鬱著臉色,這樣想著。

“有證據表明俞誌銘在事發當晚出了城,但是我相信他還會回來的。他回來之後,一定還會再找衛楚恒。”嚴緒說到這兒忽然笑了笑,“雖然他也知道出麵與衛楚恒聯係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但我想,他仍然會冒這個險。因為經過這一年的努力,共黨分子在南京的容身之地已經越來越小了。我調查過俞誌銘的社會關係,他所有認得的人之中,最有可能也最有能力替他解決問題的人,隻有這位衛少爺。”

他端起茶碗,用蓋子小心地蕩開茶水表麵的浮沫,望向悠遠的叢山,歎了口氣。“等著吧,耐心地等著吧,隻要有足夠的耐心,總有一天,我們是能夠把這些人一網成擒的——”

嚴緒所料不差,就在他與何漢琛這次談話的兩個月之後,俞誌銘就從上海返回了南京。

那天晚上他把衛楚楚送回金陵女中就轉身朝大街走去。他打算去張雁林住處將就一晚,次日出城。可當他剛剛走出沒多遠,就聽見了各處大街間次正傳來雜遝腳步聲及散亂口令,這計劃就有些動搖了。街頭已經四麵楚歌,他站在街頭判斷,從這駐足之處去張雁林住處,距離不近,如果運氣不是十分的好,平安過去的機會不大。當然真沒能平安到達,那也不甚要緊,頂多去周一峰麵前跟他較勁兒。可是萬一對方聰明個一點半分的,發現他的行蹤,卻不動聲色悄悄跟著,那麻煩可就大了,就可能連累到張雁林了。俞誌銘想到這兒決定改變計劃,現在就出城,於是反轉身朝城牆方向走去。

深夜因為行人稀少,宵禁戒嚴的搜捕行動往往還是挺奏效的,不過在初期布置階段不免會出現一些局部混亂。俞誌銘在冷靜下來之後頭腦比什麼時候都靈敏,他發現自己的傷勢並不重,流出來的血凝結成固體之後封住了創口裏麵也再沒有新血浸出來,傷口甚至也不大痛,胳膊也能任意轉動。況且他手上還有槍,就算遇到小股敵人也能應付。反正原本的計劃也是明早出發去上海,現在不過是將原計劃提前幾個小時,也不算違背上級命令。俞誌銘一想到這兒心裏有了底兒,覺得隻要出了城,什麼事都天衣無縫,於是他藏身街角的暗處看著那些跑來跑去的警察小分隊,嘴角竟還浮出了一絲微笑,就差著沒點支煙抽起來。

當然這段時間裏他還必須要幹一件對他來說小菜一碟的事,那不過是尋個機會將某名落了單的警察打倒,然後再找個僻靜之處跟他換個裝束。這樣一來,當他從牆角再走出來的時候儼然也是一名警察,威風八麵地站在街心四下顧盼況。一隊隊警察便衣從他麵前跑過,他最後看中了那班去西城門口加哨的警察,跟他們在後麵一路暢通無阻地來到了西城門邊,然後趁著值班室負責調度的警察還沒來得及弄清楚加哨的隊伍裏有沒有藏著異類之前,主動領命去守大門。當他與其他數名“同事”一道站到大門口外側時,趁別人不注意,一溜煙就翻下了道邊的路基……

與此同時,那名被扒光衣服的警察在黑暗的陋巷裏被人發現。

星星咖啡廳裏的音樂依然輕柔曼妙,縈繞在俞誌銘和衛楚恒的耳畔如泣如述。嚴緒猜得不錯,俞誌銘回到南京還得找衛楚恒;可是另一件事他也說得不錯,衛楚恒的確不是一盞省油的燈。雖然接力跟蹤的隱蔽性很好,但衛楚恒還是很快發現了這一點。不過現在已經沒有玩貓捉老鼠遊戲的必要了,也沒興致了,前些日子玩得太累,這幾天正好休息休息,所以對於那些若有若無老是出現在衛公館附近的陌生人,衛少爺完全沒去理會,甚至也很少出門,成天呆在家裏,不是修枝剪樹,就是回到臥室蒙頭大睡。他睡得很香,也很放心,清者自清,殺人的事兒與他無關。

直到這一天他接到俞誌銘的來信。

這個俞誌銘,可真夠大膽的,居然借了衛如嶷的名義直接將信投在郵筒裏,交給郵差送來。

若不是認得俞誌銘的筆跡,衛楚恒真以為姑媽在廟裏念經念得無聊了,溜出來請他喝咖啡。

“我需要你的幫助。”音樂掩護著俞誌銘的說話,他的聲音很低沉,“我需要這些地址。”

一張字條,同時夾在他的指間,他手向放在桌子中間方糖杯的時候,字條到了衛楚恒手裏。

“這是……”衛楚恒把字條收入手心,沒有打開來看。

“他們……都是我的朋友。”俞誌銘目光沉重,卻意味深長。

他的目光,意味深長地落在衛楚恒臉上:“‘曾經’的朋友。”

衛楚恒的目光,也落在他臉上,久久地。

“可是誌銘,冤冤相報何時了。”良久之後衛楚恒收回目光,歎了口氣。他低下頭用勺子慢慢地攪拌著咖啡。

“可是楚恒,”俞誌銘仍然肆無忌憚地盯住他,“他們手上都沾著血。”

他重重地說出那個“血”字,突然感覺到了自己嘴裏和鼻腔裏的苦味,再細辨一下,又覺得是些鹹腥味道,又恍惚回到了那一夜,以黑夜為背景的紅色如此刺目地在他麵前呈現,這回憶使他再也無法正常地留在這裏與衛楚恒談笑風生,他隻能舉起那杯紅酒來一昂脖子便一飲而盡,然後再筆直地走出去。

走出去,殘陽如血。

咖啡廳裏,殘酒如血。

衛楚恒這時候注意到了俞誌銘的變化,自從那天在這裏遇到衛紹光,他就再沒有要過咖啡,他每次都隻要紅酒。

與那天衛紹光把玩在手裏的一模一樣的紅酒。

果然字條上寫著的是名字,每個名字代表著一個人——俞誌銘“曾經”的朋友。衛楚恒看著這些名字心裏在翻騰著一種莫名的矛盾,他無法判斷他這麼做到底該是不該,是對是錯……又一個風和日麗的日子,紫金山的櫻花開了,這種季節最適合遊園。

櫻花紛落裏,人頭攢動中,又一張字條落在了衛楚恒手裏。和上次一樣,上麵又是一些名字,一些陌生,一些熟悉……黎冰冰。

——黎冰冰?!

這次衛楚恒再也無法像上次那樣不著痕跡地離開,相反,他衝俞誌銘瞪大了眼睛。

俞誌銘卻早已將目光轉向他處,他仰著頭,仿佛在欣賞漫天的櫻花,又仿佛在把已經流出的淚水倒流回去,然後他大步離去。

從拘留所出來之後沒多久黎冰冰就搬了家,不因其它,而是那天她即將走出衛戍區大門之際發生了一件巧事。按衛戍區作息規定平時該是八點鍾上班,可那天周一峰卻鬼使神差地將自己的上班時間提前了半小時。所以黎冰冰與其母親會麵的情景被他收入眼底,黎冰冰小姐那弱柳扶風的形象也從此進入他的視線——其實那天黎小姐的形象並不光輝,多日不見陽光的皮膚很蒼白,被淚水浸染的眼圈兒又紅又腫,但不知怎麼回事,這情景落在周一峰眼裏就變成了楚楚動人,頓時令他的腳步差點兒挪不開去。黎冰冰的父母雖不希望有一個與自己同齡的女婿,隻不過他們更明白一點:如果不合作,這位周主任是很容易讓女兒再回到監獄裏去的。

所以黎冰冰獲釋之後沒能回學校繼續學業,因為她結婚了。

這是一個極其冷清的婚禮,雖然禮堂豪華,雖然爆竹聲聲,雖然賓客如雲,雖然金陵女中許多同學都接到了請柬,雖然衛戍區辦公室一大半的職員都來捧了場,但是氣氛依然冷清。胡曼楠寒著臉坐在主位接受黎冰冰的跪拜,她冷冰冰地喝茶,冷冰冰地扔給她一個紅包,冷冰冰地在女傭的扶持下離開,更使黎家尷尬的是,禮成之後她當著黎母的麵以不容商量的語氣告訴周一峰,二太太不許住翠花園,不許住周宅老家,甚至不許住衛戍區辦公樓附近,二太太隻能住去一個她看不見的地方……周一峰隻好用最快的速度另買了宅子才總算將黎冰冰安頓下來。

所以對於衛楚恒來說,黎冰冰的住處並不是秘密,當時周一峰急著買宅子,就找了他幫忙。

他唯獨萬沒料到的是,他當初熱心幫忙對於黎冰冰來說,幫的竟是倒忙。

“你真的考慮清楚了?”雖然追上去與俞誌銘並肩走在繁華熱鬧的大街上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但現在衛楚恒已經顧不得那麼多了,有些話更重要,不能不問清楚。

“你真的考慮清楚了?”同樣的話,他問了兩次。

“是她出賣了宋玉竹,宋玉竹因她而死。”俞誌銘咬著牙,一路疾行。大概晚上沒有休息好,他的眼球滿布血絲,緋紅緋紅的。

“可是——”

“你不用再說了,我已經想得很清楚。雖然我和她有一段……可我不能徇私,不能放過任何一個手上沾著血的叛徒……原諒我楚恒。”

“我當然可以原諒你。”衛楚恒歎著氣。他心裏其實有很多話,可到最後他能對俞誌銘說的,隻有這麼一句話。“我隻希望當一切成了定局,當一切無可挽回,你自己能夠原諒你自己。”

黎冰冰也實在沒有想到,她居然會再見到俞誌銘。

以周老爺二姨太的身份帶著一個小丫頭占據著一個獨立小院,每天過著看看書澆澆花的日子,黎冰冰的生活雖然悠閑,卻並不幸福。

這樣的婚姻也實在沒有可能幸福。

周一峰每禮拜來這兒住一晚,日期不是禮拜三就是禮拜四,平時都不見影子,據說是公務繁忙。也據說是大太太訂立下的規矩。黎冰冰無從知曉哪個才是真實原因,她也不想知曉。

其實她根本不盼著周一峰來這兒,哪怕一周一次。

如果有可能,她寧願就這樣青燈黃卷地過下去。

宋玉竹的死在她心裏投下了很大的陰影,她當時在那張紙上寫下宋玉竹這個名字時,實在沒想到那竟然會直接造成一個人的死亡。當時她很不理解,政府隻不過是找宋玉竹問些話罷了,事情既不嚴重也不複雜,說清楚就是,宋玉竹為什麼要逃跑。

事後她問過了一些在場的同學,根據同學的描述,她大概明白了當時的情形,也推斷出了大致的原因。恐懼,極度的恐懼,宋玉竹麵對突如其來的逮捕非常恐慌,既不願束手就擒,又慌不擇路,不逃入密林反而向空曠的操場跑去,結果被追上來的警察當了活靶子。

所以黎冰冰不想解釋,也無法解釋,她隻能這樣看著俞誌銘,看著他的臉,看著他的變化……他的確變了很多,從前那個長著一張圓圓的娃娃臉、鬆泛活套的俞誌銘已經不見了,現在站在她麵前的是一個棱角分明意誌堅定的俞誌銘,他筆直地站在那裏,一切都明確無誤,一切都昭然若揭,一切都不必再說,一切的來意已經在他的眼神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