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聿笙不願回想以前,可他又不能不想。

他平躺在景荒膝上,仰麵緩緩睜眸,看見麵色略顯凝重的天帝再無往日的尊容,將他摟得很緊。

鮮血浸染華服,侍衛不得已用一根銀針刺入胸骨中央,封住穴道,這才止住景荒從內湧上喉腔的黑血。

天地變相,魔軍入侵,可謂大難將至。

搭在膝蓋上的毛絨大尾輕柔撫過,一塵不染的雪白裏,夾雜著血汙。

“景荒哥哥,你還是將我交出去吧。”

……

*

昨夜,魔尊顏塵夜突襲天界。

用調虎離山計甩開百餘天將,又使禁藥迷幻了天帝心智,致其境界破損,反噬心脈。

虞聿笙真想仰天長嘯,怪不得這些神仙一個個都不敢動情,又蠢又笨,被戲耍了也後知後覺。

他本以為有天帝做靠山,斷不會在天界目睹魔軍屠戮的場麵。

怎可料到景荒也遇上突破境界的滯空期,內力大減,而那人鬥不過魔尊的陰招。

看著景荒黯淡無光的神情,虞聿笙明白了一件事——被魔界擄走是他逃不過的命數。

重生之前,他就被魔界視為煉丹極品,此等傳言可謂空穴來風,在鄉裏街間傳得多了,就連不通修為的人也信以為真。

人界聖主又恐宗門名家奪去高位,勒令禁一切宗門道派,能修煉仙法自衛的人愈少,盲目認主的庸人子弟就越多,想將他丟入煉爐的不計其數。

景荒在此間調息,想要拔去那根封穴的針。

用拇指抹去嘴角的血,景荒雙目充滿血絲,焦急道:“阿狸,待我恢複心脈,衝破境界……我定護得了你!絕不會讓那個顏塵夜傷你分毫!咳咳……”

虞聿笙單手扶靠在男人胸口,立刻感受到那顆心髒撲通地毫無章法,猶如下一秒就要在麵前上演血光四濺、崩裂開來。

“犧牲我一個小小的仙官,就能穩定魔族勢力,守護天界安定。景荒哥哥,阿狸願盡己所能阻止魔族的暴行,還望,還望天帝成全。”

麟澄在一旁眼睛都要瞪直了!

這會兒求天帝成全,那怎麼顏塵夜昨夜攻上來時你不求,偏要讓這癡情天帝為你身負重傷,又損失幾波天界兵力,這時又換副嘴臉?

虞聿笙從餘光裏朝麟澄輕眨眼,隨後撫過景荒滲出虛汗的額角,眸底映出絕美綠波:“隻是有一事,還需哥哥恩準。”

這狐妖單是動了動耳朵,麟澄就預感不妙。

說了這麼多,還不因景荒正遭受破境之苦,從昨晚的決鬥戰況來看敵不過顏塵夜,這才動了心思換個靠山。

被定睛看了幾秒,虞聿笙不以為然,他心想靠山吃山不就是妖的天性?

誰讓這天帝好死不死的這時候破境。

要是能一舉將那魔頭趕回老巢,他至於在這裏盤算分道揚鑣?

晦氣!

一股溫熱又帶著淡香的氣息撲入懷中,景荒倏地臉龐一紅,不由自主地心跳加速:“阿、阿狸……這是你第一次主動抱我啊。”

虞聿笙又向男人靠近,微涼的鼻尖貼著景荒的耳側笑吟道:“那魔頭性格火爆,空有強健的體魄卻沒腦子,不如就此稱他心意,哥哥的藏寶閣裏可是有一寶物,名為金絻?”

景荒如實回答:“確有此物,不過這是我母親臨終前留給我的護身符,用法複雜,需要使用者具有深厚修為。”

麟澄一驚,長樂仙君竟然敢要天帝生母的遺物,寰宇之間可就僅此一件寶物。

金絻形如去冠,與凡人吊喪時包裹發髻的絲帶類似,但在特殊情境下可由修仙者操控,抵擋一切傷害,喚出天帝血脈絞殺妖魔鬼怪,而後這東西就會慢慢消失。

天帝這些年屢次遭遇魔界來犯,都不曾舍得拿出來用,虞聿笙是不是腦子壞掉了?

“可否賞賜給阿狸,這樣,即便是身處魔界,哥哥也不用擔心我被那魔頭拿去煉丹。”

說罷,景荒感覺胸口的陣痛被一股無形的暖流包裹,疼痛散去。

虞聿笙微紅著眼,用靈力撫平男人的傷疤。

景荒阻止他,又不敢當著安福仙君的麵,對虞聿笙有什麼更親近的舉動。

那手懸而未決,最終落在自己盤腿而坐的膝間,低沉道:“我當然願意贈予你,隻要是阿狸想要的,本帝都願意給。隻是……你真的要為了本帝冒這個險?”

麟澄暗自翻了個白眼。

他哪裏是為了你,他是為了自己在還賣得上價的時候去和魔尊談判。

先不說送長樂仙君駕至魔界前,這癡情天帝得賠上多少珍寶,單是這件金絻,就能保這狐妖在整個魔族老巢裏橫著走。

“阿狸願意……”

那滴硬擠出來的眼淚還沒從眼角流出,虞聿笙忽然感到脖子上一涼。

他向下看了看,不知何時冒出來的鋒利匕首,利刃處像是淬了毒,泛著狡黠墨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