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盛滿聲音的瓦罐(3 / 3)

“小白。”“細細。”他們的眼睛裏笑出了溫暖的淚花。

“細細,我遇到後山上的老神仙了。”

“就是傳說中會幻術的老神仙嗎?”

“是呀。”

靜悄悄的屋簷下,細細支起耳朵,聽小白嘰裏咕嚕講述它的奇遇。長長的睫毛忽閃忽閃,掠過一陣驚奇的微風。

“那天,你和秋千到蘭草巷童話叔叔家裏去了,我一個人跑到了彩虹城的郊外。那時候,太陽正掛在西山上,像一個紅紅的橘子。原野上的風是淡綠色的,我走啊走啊,暈暈乎乎的,好像在風裏遊泳。後來,我來到一棵大樹前,它像一間好大好大的綠房子呢,樹枝們全都垂到了地上。”

“像這樣嗎?”細細站起來,伶俐地一彎腰,小巴掌輕輕地貼在了地麵,她揚起紅撲撲的臉,脆生生地問。

“是呀。它的葉子有我的兩個耳朵那麼大,一片緊挨著一片,有點像你做的布貼畫呢。我悄悄掀開一片來,原來裏麵是個寬敞的山洞。洞壁上有好多彩色的星星,一閃一閃的,我好像走在夜晚的天上。哦,我好像就是那個月亮。”

看著小白手舞足蹈的樣子,細細忍不住笑了。笑聲像碎銀一樣,撒落在午後悠悠晃動的光影裏。

“後來,山洞悄悄地拐了個彎兒,我遠遠看到洞口的亮光,還聽到嘩啦嘩啦的流水聲。我一點點地接近亮光,又聽見流水聲裏麵裹著一種‘咚咚咚’的聲音。喏,就像厚厚的外套裏裹著薄薄的毛衣。”

“哦。可是,小白你說遇到老神仙的呢?”細細捏著一片樹葉,扇出小小的溫涼的風。一綹劉海在她光潔的額頭上,忽悠忽悠地跳動著。

原來呀,小白像月亮一樣走到了山洞口。這時,巨大的白色瀑布從天上呼嘯而下,像站立著的雪白大地。老神仙就坐在瀑布前的岩石上,衣袂飛舉,神色從容,銀白色的胡須迎風飄動,讓人看不清它究竟有多長。老神仙正在專心地搗藥呢。“咚咚咚”的搗藥聲順著“嘩啦嘩啦”的流水聲,飛舞在彩色的陽光裏,又不斷地迸裂成細小晶瑩的碎片,像空氣裏無數迅速飛旋的小鏡子。

老神仙聽到小白的腳步聲,緩緩抬起頭來,他深邃的眼睛好像傾入了整潭深深的湖水,柔韌的目光像穿街而過的月光,從容淡定。

岩石的周圍是碧波蕩漾的水麵,隻有一條窄窄的小路,曲曲折折,向山洞口蜿蜒。小路上長滿了深深淺淺的青草和一些明亮的小花。

草香彌漫了整個湖麵。

小白有些眩暈了。它似乎被一種不知名的力量牽引著,沿著滿徑的草香,向瀑布下岩石上的老神仙走去。

“會幻術的老神仙,你能幫細細找回丟失的聲音嗎?”

老神仙笑了,笑容像水麵上氤氳的草香,濕潤地彌散開去。

“小白,細細的聲音並沒有丟失,它們隻不過是貪玩,忘了回家的路。”

“老神仙,那你能帶它們回家嗎?”

老神仙微笑著,緩緩地踱到岩石的邊緣,隻輕輕一伸手,手中已是一捧清澈的湖水。

湖水在老神仙手裏呈現出圓潤的形狀,晶瑩剔透,像一個璀璨的水晶球,在彩色的光影裏閃耀著灼灼的光芒。老神仙專注地捧著它,默默念著什麼。這時候,空氣裏漸漸出現了透明而細小的漣漪,從老神仙手中一圈又一圈地擴散開去。

瀑布的聲音仿佛消失了,天地變得一片茫茫的寂靜。這時,一些奇特的聲音從小白的耳邊輕盈掠過。水晶球裏開始流動起紛繁的圖形:天空、海洋、樹木、花朵……然後,水晶球一點點地洇出淺淺的藍色,起初是天空裏晴朗的藍色,漸漸濃鬱成陽光下海水的藍色。

老神仙寬大的衣袖像長風一樣拂過水晶球。空氣裏的漣漪慢慢地收攏了,水晶球也慢慢地安靜了。一個個彩色的瓦罐,在小白驚愕的目光裏清晰呈現……

“老神仙說,天上下起香橙雨,小白就給細細送一個瓦罐。還要小白把原來的瓦罐偷偷藏起來。老神仙說,細細吃了這樣的橙子蛋糕,耳朵就會開花。老神仙說,在所有的聲音回家以前,小白千萬不要告訴別人瓦罐的秘密,媽媽也不可以。老神仙還說……”小白絮絮叨叨著,一片樹葉的影子在它耳朵上跳來跳去。

這時候,細細的眼前亮起小男孩靦腆的笑容。那笑容像湖麵解凍的春風,一閃而過。

“細細,我就是那個頭發短短的小男孩呀。”小白說著,有些不好意思了,一溜煙躲到彩色瓦罐的後麵,隻露出兩個骨碌碌的黑眼睛。

可是呀,也許是說話說得累了,小白不一會兒就睡著了。它做了一個夢。夢裏,老神仙揮一揮衣袖,又把它變成了小小的男孩,短短的頭發,幹淨的小褂……

院子裏很安靜,隻有陽光還在叮當叮當地跳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