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芽冒冒失失地伸出兩隻手,拿起雲朵瓶——咦?一點都不重,竟然非常輕呢,輕得像一團空氣!可是——就在這一瞬間,村莊消失了,炊煙消失了,牧童消失了,隻有一些橙色的煙霞彌漫在瓶子裏,像是鄉村傍晚的天空。

糟糕了!小芽吐吐舌頭回過身來。身旁的女孩並沒有生氣,她正急急忙忙地上下找尋,終於取下一隻淡藍色的瓶子,拉著小芽的手來到門外。

風漸漸變得稠密,依然帶著海洋的氣息,從看不見的遠方吹來。女孩把瓶子捧在手心裏,眼睛望向彩虹的深處。那些輕盈揚起的發絲,好像風優美的線條。小芽安靜地看著她,像是看一幅幹淨清透的水彩畫。

這時,小芽看見女孩手中的瓶子顏色變深了,先是天空一樣的淺藍,後來是海水一樣的蔚藍,再就是像勿忘我一樣的深藍了。小芽覺得像是有人在調著一瓶清涼的飲料。可女孩一點都不奇怪,隻是笑盈盈地端著瓶子,似乎這是一件很自然也很快樂的事。

這是怎麼回事呢?正當小芽萬分疑惑的時候,她聽見女孩唱起了歌。

“海洋上的風呀,藍色的風,飛呀飛呀——

海洋上的風呀,長翅膀的風,飛呀飛呀——”

歌聲一直在持續著。奇怪的是,漸漸地,好像還有誰在輕輕地和著,兩個,三個,四個……聲音越來越大,似乎變成舞台上的小合唱了。

“海洋上的風呀,藍色的風,飛呀飛呀——

海洋上的風呀,長翅膀的風,飛呀飛呀——”

小芽四下裏張望著,沒人啊。可歌聲依然像春草一樣繁茂地生長。

小芽又屋前屋後地望著。這回,小芽看見,不知從哪裏走來許許多多穿黃裙子的小女孩,她們有著一樣的笑容,用一樣的姿勢,端著一樣的瓶子,唱一樣的歌。啊,是我眼花了嗎?小芽使勁揉著眼睛。可女孩子們的微笑依然很清晰,歌聲依然很響亮,仿佛無邊的海水,淹沒了小芽的眼睛和耳朵。

小芽跌坐在草地上,感覺像莽莽撞撞闖進了一個夢裏。她在歌聲裏緊緊閉上眼睛,她想,也許,過一會兒醒來,就會發現自己躺在家裏的小床上了,就能看見親愛的絨布兔子了。

慢慢地,小芽真的睡著了,歌聲漸漸遠走。

嗯?是誰在揪我的小辮?小芽睜開眼睛,隻見那先前的小女孩,對著她快樂地嚷嚷:“你看,你看,滿了,滿了,滿滿一瓶子的風。”陽光透過深藍色的瓶子,像照進了深邃的海底。

“風?是從海洋上來的風嗎?”小芽很興奮地猜想。

“是啊,終於把海上的風收集滿了。”女孩笑得一臉滿足。

“這個,是淡青色的山風,”站在擺滿瓶子的木架子前,女孩一樣一樣地指給小芽看,“這個,是從蓮塘裏來的風,有蓮子淡淡的甜味;這個呢,是跑過鄉村麥田的風,我最喜歡它了,是香香的陽光的味道;還有這個灰灰的,是路過城市屋簷的風,澀澀的,不過也有人喜歡……”

向來機靈的小芽,這時卻像個小傻瓜,“哦哦”地應著,她從來不知道風有這麼多顏色,這麼多味道啊。她看見,那瓶麥田的風裏,又出現了村莊、炊煙,和緩緩行走的牧童。

小芽心裏有許多的問題在上躥下跳,正當她不知道該讓哪一個先冒出來的時候,她聽見焦急呼喚“小芽,小芽”的聲音,那是姐姐!

“我在這兒呢!”小芽噌地躥了出去。

“記得秋天的時候來吃風糖哦。”女孩跟上來,悄悄地叮嚀著。

“嗯,好!”小芽爽快地應著。

“啊,那麼多黃裙子的小女孩,一定是蒲公英精靈了。”姐姐聽完小芽嘰裏呱啦的講述,悄聲說,“小時候,我聽奶奶說起過,這時候的蒲公英精靈最喜歡找小孩子一起玩了。”

“真的嗎?”小芽聽著,心怦怦地跳個不停。

蒲公英精靈?風糖?小芽本來就是個愛吃糖的小孩呀。風糖是像巧克力糖一樣又香又甜,還是像薄荷糖一樣清清涼涼的呢?是像棉花糖一樣軟軟的,還是像水果糖一樣嚼起來嘎嘣嘎嘣響呢?或者,像棒棒糖一樣好像怎麼舔都舔不完?像跳跳糖一樣會在嘴巴裏跳舞?還有,風糖是怎麼做出來的呢?整個夏天,小芽都在心裏琢磨這個事兒。最重要的是,秋天去吃風糖,是女孩和小芽的約定哦。

有時候,小芽把小瓶子帶到樹上,等待經過樹枝間的風。小芽學著女孩的模樣,唱著:“樹枝間的風,綠色的風,飛呀飛呀。樹枝間的風,長翅膀的風,飛呀飛呀……”小芽滿心期望著,手中出現一瓶滿滿當當的綠色的風,最好,裏麵還能看見小芽的家,哈哈。可是,沒有。於是,透明的小瓶子就一直掛在了樹上,隻在風來的時候,發出叮叮當當清脆的聲響。

可媽媽還是不時地把小芽從樹上吆喝下來,奶奶還是喜歡盯著小芽要教她繡花,爸爸還是笑話小芽的算術不如狗狗小白,還說她寫的字像鬼畫符。而小芽還是想著,如果能愛去哪兒就去哪兒,做自己喜歡的事,那該有多好。

讓小芽著急的是,已經是紅彤彤的秋天了,姐姐還沒有帶自己去彩虹城外的原野,小芽是不許一個人走遠的。可是,她們說好了要去吃風糖的啊。

一個靜悄悄的秋天下午,小芽還是一個人出發了。

“海洋上的風呀,變成藍色的糖,

池塘邊的風呀,變成綠色的糖,

麥田裏的風呀,變成金色的糖,

橘園裏的風呀,變成橙色的糖,

……”

剛走到原野上,小芽就聽到遠處的歌聲。那歌聲輕靈、悠揚,仿佛天空飄起了細雪。一定是蒲公英精靈吧?小芽低呼一聲,循著歌聲快步走去。

秋天的彩虹城原野,就像一本打開了的彩色繪本,處處是新鮮的驚喜。可小芽,沒有摘紅紅的覆盆子,沒有吃酸酸甜甜的山楂果,也沒有追草叢裏鳴唱的小蟲,她隻是邁著堅定的步子,一直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