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也的臉色蒼白的嚇人,他怔怔的看著我,我坐在地上,淚流成河,不知道這樣對視了多久,他猛地衝過來跪在我的身前,雙手緩緩攀上我的臉,眼睫顫動,顫抖著聲音瞪大了眼睛輕聲囁嚅道:“你說……什麼?”
我直視著他的目光,滿心淒涼,想要擠出一絲微笑,卻是不能夠的,想開口,卻不知道說什麼才好,隻是淒淒的望著他。
星也眼中一行眼淚劃過,雙手固定著我的手大聲嘶喊道:“你究竟發生了什麼?發生了什麼?你告訴我?”
發生了什麼,我都不知道自己發生了什麼,我該怎麼告訴你,我緊閉上眼睛,心中抽痛,那些不堪和過往,那些夾縫生存的日子,那些艱難抉擇的日子,那些不知未來如何迷茫的日子。
曲歌雙手緊緊的環住我,我趴在他的懷中放聲哭泣,口口聲聲的叫著師傅。
我想瞞著他,卻注定是瞞不住的,我的身體日漸虛弱,神情恍惚,像極了母親臨終前的那日,萎靡不振,我不知道還有多久的日子,但是看這幅神情估計也遠不到哪裏去了,隻求,我滿心惦念的那些人,請你們一定,一定,安好……
秋末的天氣越來越冷,我清晨醒過來,感覺渾身上下清爽,前所未有的感覺,於是找了披風,穿得厚實的出了屋子,星也的這座小院落,結構著實很是精致,站在憑欄上看著遠處,遠處的那棵樹,樹葉飄飄落落,不過一夜之間,滿樹的葉子飄落了一半下來,清晨的風吹過,帶著涼颼颼的氣息。
我靠在憑欄上,忽然想起來那年,也是這個時候,潞州軍營中的那條河岸邊,顏清雪教我射箭,射中的就是那棵古樹上的最後一片葉子,想著想著,嘴角不自覺的抿起了一絲笑意,轉念又是滿心的悲哀,顏清雪,這一世,我最對不起的人就是你了,你為了我,幾次出生入死,失去了連雨惜,失去了唐春寧,失去了詩言,失去了一切。
轉念間又想到了曲歌,也是這個季節,我剛和親到燕國,曲歌在東風殿前那片荷池前麵故作瀟灑的搖著紙扇對我出言不遜。
想起那些人,那些事情,總是感覺世事滄桑,造化弄人。
正想著,忽然身後一個人猛的抱住我,我嚇了一跳,感覺出是星也,他的懷抱很是涼,看樣子是站在外麵很久了,我略略驚訝的偏了頭看向他,驚疑的問道:“師傅。”
星也的胸腔因為快步跑過來有點震動,呼吸略帶急促,雙手緊緊的環住我,聲音略帶顫抖:“我在窗邊站著看你,看著看著,卻總覺得你的身影越來越淺薄清淡,像是就要消散一樣,西泠,我害怕。”
我滿心的震動,緊緊握住他的手,他的手很涼很涼,比我的還要涼,壓下滿心的酸澀安慰他:“師傅,你曾隨我出生入死,曾經亂世奔波,應該理解我早已將生死看淡,我隻是遺憾,沒能像個軍人一樣,馬革裹屍,死在戰場上……”
星也攬著我的手,我雖然未曾回頭,但是仍然是能感覺到他悲憫痛苦的目光在盯著我,我靠在他的懷裏麵,良久未語,半晌聽見他在我頭頂歎息一聲,幽幽道:“你……你可想……再見見他?”
我猛然愣住,僵硬的從他懷裏麵退出來,回頭愣愣的看著他,他?哪個他?滿腦子都是星也的那句話,你可想再見見他,還能否,可還想,再見見,他。
還是不見了吧,若不相見,必不想念,死後,也無牽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