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說出騷皮子三個字時,敦子就已經因自己的口舌之快感到後悔,既然對方是個狐狸精,定是有千萬種本領折磨死自己,又何必說出這樣激怒對方的話呢。然而女人並未因此感到憤怒,隻是臉上的笑容早已經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張白色的冰冷的麵龐。現如今的白,不是之前的粉嫩白皙,而是慘白慘白的死人白。
女人依然輕柔的撫摸著懷裏的兩隻小狐狸,猶如貴婦抱著迷你的寵物狗,低聲說道:“你若不答應,這門親事便不圓滿,說吧,到底想要什麼,金山?銀山?珠寶玉石?隻要你能答應,我便全都給你。”
敦子縱然十分害怕,即使也已經認清此時不是逞口舌之快的時機,但是每當聽到對方想要嫁給自己還沒有上小學的寶貝兒子,一股來自父親的憤怒便會湧上心頭,大吼著說道:“你就打消了這個念頭吧,俺的寶貝兒子將來要做大事,豈會收下你這個騷皮子做媳婦?金山銀山俺都不要,你趕緊躲進山裏去吧!”
女人冷笑道:“你這個屠夫,自己變態以為天下無人得知?你虐殺牲口,必得報應,且不止報應在自己身上,也會牽連子女,竟然妄圖兒子將來還能做大事,真是天方夜譚。與其將來慘死,不如交給我做個丈夫,快樂了身子,逍遙了人間,總好過慘死在你身邊來得幸運。”
“你……不要詛咒俺兒子!”
“你自己做出的傷天害理的事情,還擔心別人詛咒?別以為牲口不是人,你就有了道理,每天做下給自己和家人增添孽緣的勾當,就不要再怕別人給你下咒!”
敦子自覺與這個女人無話可說,便開始尋思著眼前的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他通過整個過程也基本意識到自己是在夢裏,然而如何擺脫這個噩夢,卻沒有半點辦法。滿院子的鄉親鄰居,身邊的媳婦,麵前的兒子,全都像是戴著麵具一般,哪裏是自己熟悉的人呢?敦子想掐自己的肉好醒過來,但是身上的肉就像一個麵團,雖然捏不下來,但是無論多麼使勁也感受不到疼痛。
就在此時,耳邊傳來鍾表滴答滴答的聲音,隨著這個聲音的出現,女鬼顯得焦急起來。
“屠夫,快說,到底怎樣才能答應這門親事?”
敦子雖然心裏變態,嗜好虐殺牲口,可心思卻無比的機敏,他意識到麵前的女人因為鍾表滴答的聲音而焦躁,便明白整個過程大概是有一個時間限製的,否則女人完全可以繼續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的慢慢談,或者慢慢的恐嚇,全然不會出現一副擔心時間要到的緊迫感。猜測出這一點後,他決定閉口不談,等待時間消磨到最後再作打算。果不其然,他的猜測是正確的,隨著時間一秒一秒的消逝,女人變得越發憤怒起來。
“屠夫,我原以為你能理解命數,讓我在不傷一人的情況下做你家的兒媳,將來自有天大的好處,卻不料你冥頑不化,拒絕了我的好意,等著吧,你家再無安寧之日了!”
女人話畢,似乎依然不能消解心中的憤怒,隻憑著一隻纖纖細手便把懷裏的兩隻狐狸倒吊著攥在手裏,另外一隻手的食指生出尖銳的指甲,近距離的當著敦子的麵,將兩隻狐狸開膛破肚。狐狸嚇得渾身直顫,隨著指甲割破肚皮,更是疼得昏天黑地。這樣血腥的場麵,敦子再熟悉不過,他殺豬宰羊的時候也是倍感享受這種屠戮的時刻,隻是讓他不理解的是,這兩隻小狐狸不正是這個女人的爹和娘嗎?
“屠夫,你沒有好日子過啦!”
女人的聲音還沒有散去,周圍所有人都用生硬冰冷的口氣不斷地重複道:“沒有好日子過啦……沒有好日子過啦……沒有好日子過啦……”
敦子的腦袋特別疼,眼睛也疼,像被煙熏過一樣。身邊的鄉親鄰居,包括媳婦、兒子、轎子和高頭大馬,全都如同墨水滴入清水中一般漸漸散去,隻剩下遠處的兩個沒有腦袋的石像,以及兩隻被開膛破肚的慘死的小狐狸。滿院子喜慶的紅色的綢子,紅色的喜字,紅色的蠟燭,這會兒竟然全是沐浴在血泊之中,散發著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