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梅花吐蕊(1 / 3)

武曲披衣,從背後摟著文曲,看他蒼勁灑脫地寫就“梅花吐蕊招平安”這一聯。

文曲擱下筆,卻瞥見武曲悄悄地將隻金箔紙折的飛鵝插在他發間,還道他不知。這民間俗稱的“鬧嚷嚷”,文曲從未戴過。武曲是凡胎飛升的仙,在天庭時便常提些凡間的風俗,文曲卻不以為意,他一上仙,何須知道這些個細枝末節,即便下凡,他這寡淡性子也懶得逢場作戲,更何況,思凡的又不是他。可如今,文曲頭一遭沾了煙火氣,也動了凡心。

隔著衣衫傳來的體溫,散布著柔情蜜意的餘韻,文曲向是清心寡欲的,方才卻醉生夢死了一場,不知今昔何年,不知身在何處,隱隱聞了梅香,伸手去撥層層的床幃,卻被勾著腰跌回春.夢裏。恍惚間被推到了岸上,踉蹌了幾步,天卻忽地黑了,那濃稠的黑像死氣沉沉的墓室,鎖著人的心魂,文曲一低頭,便見了張似曾相識的臉麵融化在腳邊,一隻布滿血絲的眼珠擱淺在他的靴上,直勾勾盯著他……

“梓潼?”

文曲一驚回過神來,怔怔瞧武曲半晌,擱下筆道:“你如何記得的?”

武曲未料到文曲提這個,將他冰冷的手揣在懷裏:“平日裏總夢到些前塵往事,醒了卻又記不分明。那日,我醉得不省人事,你與我掌心相貼,不知怎的就記得了……”

文曲苦笑一聲抽回手:“你將一魂一魄注入棋盤教它認主,即便你投了凡胎,那一魂一魄也總提點著天庭種種。當初,你送我這棋盤,並非隻想著護我,可你這般消耗仙力,受魂魄相離之苦,若真有什麼,豈不是自造的冤孽?”

“好端端的,怎說起這個?”武曲心虛地別開眼,“那仙翁說與你的?”

文曲想著方才夢魘裏的融化的皮囊便不寒而栗,他的修為遠高於武曲,天眼所見,絕非幻景。

武曲也知文曲絕非杞人憂天的性子,能令素來冷心冷麵的文曲上心的,必不是無關痛癢之事。可心中卻又生出股竊喜來,哪怕自己真有一日灰飛煙滅了,有文曲這般惦念著,也不枉他癡心一場。

文曲見武曲不知想什麼,唇畔竟帶了絲笑意,便有些慍惱:“你究竟如何作想?我豈是在與你說笑?”

武曲這才知不妙,忙又拽了文曲手道:“給你便是你的,若真忘了,瓊樓金闕、玉盤珍饈又有何用?凡人總羨慕神仙日子,可我隻想與你找個渺無人煙之處,作尋常夫妻。”

文曲心下一驚,他險些忘了武曲這驢脾氣,即便兩情相悅,也總改不了這頑固不化的性子。這話,若從別人口中出,他大可置若枉然,可武曲說的,便是破釜沉舟。武曲就是塊磐石,不求文曲許他什麼,也定會守著他隻至海枯石爛。文曲並非信不過武曲,隻是凡間千年,過眼雲煙,多少死生契闊彈指間化為形同陌路,多少濃情蜜意刹那間化為水火不容?即便如今和如琴瑟,又怎保來日燕侶鶯儔。“情”字於人,於仙,並無不同,隻各有曲折。

文曲扭過頭,望進武曲眼裏,那眼中,是弱水之淵、是炎火之山,融了他的仙身,化了他的仙骨,教他無處可逃。

“這豈是你說了算的?自有千萬種法子,教今日這一番癡纏,成了來日對麵不識……”

“即便無了那一魂一魄,我也能記得……”武曲將下巴埋在文曲肩窩裏悶聲打斷道,“你寫一字,說一句,都烙在我心上。”

文曲歎了口氣,知與武曲多說無益,唯有指了指那春聯。武曲也不願再聽文曲勸他,低頭吻了吻文曲的耳垂,乖乖貼春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