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柳斜陽,楊花草迷離。
“尚書、侍郎之職,掌天下禮儀、祭享、貢舉之政令。額……其,其屬有四:一曰禮部,二曰司……哦,不對,祠……部,三曰……三曰,三曰……”我背到這兒再不能背下去了,便可憐兮兮地看向滄水,他知我背不下去,便微微歎氣,信口道來:“三曰膳部,四曰主客。其科有六:一曰秀才,二曰明經,三曰進士,四曰明法,五曰書,六曰算。挽香小姐,禮部的這些職能隻是冰山之一角,往後你還有很多地方需要學習的。”他一麵這般雲來,一麵抱了一堆書放在我麵前,敲了一下我的頭,道:“我呀,還真想看看你笨拙的樣子呢!”
“哎喲”我摸著被滄水敲疼的頭,“你幹嘛!”真是的,不知滄水什麼時候也養成了敲我腦殼子的壞毛病,總是在我忘詞或是背錯的時候敲我的腦仁兒。
滄水微微一笑,說:“小姐要是再這樣不用心,我就隻能采取點特別措施了。”
特別措施?什麼特別措施?難不成要把我五花大綁,強迫我把麵前這堆書給背下來?還是說學古人“頭懸梁、錐刺股”,還是說……我的天哪,我已經不敢想下去了!滄水的手段,我可是見識過的!
猶記陽春三月日,公子滄水大街當眾人之麵吃下含有我口水的果子,還是要拖那童子的福。據聞之後滄水回他的涼竹居,懲罰童子的手段可謂聞所未聞,不是鞭打了事,而是讓人拿了特為柔軟的雞毛,脫去童子鞋襪,在他的腳底下來來回回地撓。哎呀呀,嘖嘖,彼時我還在涼竹居,在後院都能聽得到童子的那淒厲裏帶有“幸福感”的陣陣慘叫聲。
但我不得不承認,當時我的心情是極好的,覺得那手段是輕了點力度還不夠,至少也應該狠狠鞭打一頓才是。而我現在想來,其實滄水那樣的做法才真的是喪心病狂,才真是讓人生不如死。
“公子不會要撓我腳心吧?”我試探一問,他應該不會對女子施此大刑吧?
“嗯?”滄水眼睛朝我這邊一斜,雖我知他看不清我,但我卻徹徹底底從他的眼神中感受到了深深質疑,“撓腳心這一懲戒是我涼竹居裏特殊的家法,向來不外傳,挽香小姐是怎麼知道的?”
“啪”,手上的書一個沒拿穩掉在了桌上,哎呀呀,怎麼掉以輕心了?我怎麼就忘了滄水是不知道“挽香”真實身份的人啊?差點兒就說漏了嘴。但是我發現的更加可怕的事實就是——滄水一直都沒有放棄探究我身份,即便是現在我和他站在同一條陣線上。
嘖嘖,真是個可怕的男人。
“小姐!小姐!那個土包子,哦不,韓子高來葉府拜訪了!”兮夏慌亂地闖進來,正好撞見滄水給我補課,她臉一羞紅,微微欠身,聲音都變得幾分嬌柔:“公子,公子也在啊。兮夏打攪公子和小姐學習了,兮夏這就退下。”
退下?怎能讓她退下,這可正是個脫身的好機會啊!我便喊道:“等等,兮夏,過來!”
“啊?”兮夏那個小二貨子愣了半秒,才呆呆地像個大笨鵝挪過來,附在我耳邊悄悄道:“小姐,老爺吩咐了,和你混在一道兒騙誰都行,就是不能騙滄水公子。小姐,我這回兒可不能幫你開脫了啊!”
誰說我要騙人了!我恨鐵不成鋼地敲了她的頭,正聲道:“這不韓郎中登門拜訪,我豈有不見之禮?兮夏,幫本小姐我換衣服,接見韓子高!”
兮夏那個吃裏扒外的,非是偷偷瞄了眼滄水,看到滄水點了點頭她才去拿衣服。嗬!裏外我也是個小姐,做什麼些事兒還要得到滄水的首肯?!我不滿地冷哼一聲,卻讓本就耳力極好的滄水聽了去。他淡淡一笑,推了杯茶給我,說:“時過境遷,現在所處步步為營,小姐還是當心為好。”
我極是大方接過此茶,微微而抿,雲:“公子都在這兒,我又怕什麼?”
工部郎中韓子高莫名拜訪,作為“新官派”之首,卻來到了“老官派”的“巢穴”,這可真是錦都奇聞。
“韓郎中,這是何意?”見著他帶來的大大小小的禮品,心裏甚是詫異——自詡清高的韓子高,也會生出賄賂的心思?
但見韓子高瞥我一眼,生氣地別過頭去。負手轉身,偏偏是不回過頭來看我。麵朝青天背朝我,冷聲而說:“見麵禮!”
喲嗬,我的倒是第一次見人家賄賂送禮送得這麼有骨氣的。
這時候滄水緩緩在兮夏的攙扶下也來了,他摸到座椅便坐了下去,而後問:“韓郎中,不辭辛苦來葉府是有何事?”他是向來反客為主的,尤其是在葉府這麼熟悉的地兒,他這麼一說就好像自己是這葉府的主人似的。但處得久了,我竟然也不介意。
韓子高聽聞是滄水的聲音,立馬轉過身來,直直擦過我的肩膀,朝著坐著的滄水俯首作揖:“公子。”
嗬!好大的差別,這態度,對滄水的,對我的簡直就是雲泥之別!
滄水起身,以禮還禮,客氣幾句,雲:“雖與韓郎中隻有緣吝一麵,但已能看出韓兄有容人麵、陳過失之胸襟,早已是敬佩有加。今日韓兄到此,更是使得葉府蓬蓽生輝。”我知他向來不吝惜對人的讚美,反正那些讚美也是言不由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