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3章 思君不見君(1 / 2)

嬌娘從未上過山頭去找溫南風,她曉得溫南風和自己年齡相距甚大,她是豆蔻那他也已經是不惑之年。她怕看見老態龍鍾的溫南風,她怕看見佝僂襤褸的溫南風,因為她早就在心中給溫南風描好了模樣。每一絲的眉角和細發,每一處的皺紋和傷痕,每一寸的骨骼和掌紋,都已經是她早就刻畫好的,是她希望的模樣,符合她心中的期許。因為戀著他,所以她將一個少女該有的全部情愫都寄托在他身上,隻希望他亦能哪天如謙謙君子一般涉水而來,牽起她的手,許她一世安。

但幻想終究是幻想,嬌娘明白,溫南風不但不會“執子之手”,更不會和她“與子偕老”,甚至都不會知道有她這樣一個人的存在。她就像一個躲在暗處的夜鶯,隻能在無人時悄悄哀唱輕訴情衷。

某日嬌娘如常來到溪邊,等今天的書稿,但左右不見流下來的書頁,一時間嬌娘突然發了慌,變得不知所措。她有點想上去看看探究原因,但又停步駐足。她在害怕,害怕萬一她見到他不是她心目中的樣子,她對他的感情會不會就此消失殆盡?她一直在說服自己絕對不會是以貌取人的人,她愛的是他的才情。她越是試圖催眠,就越是不敢找他。

縱有千般思戀去,不敵她要的才貌雙馨。

她沒去,無精打采地回了家。

父親告訴她,溫大人今早才離開的暮溪山,這一去怕是不再回來。當下她大慟,仿若身體裏有什麼重要的東西被狠狠抽了去般,為此她足足病了半年。半年來她不作其他,隻是念著她手抄的書稿,無意間卻翻到那首《卜算子》。

“但願君心似我心……”時到此日,她才明白她要的隻是他的相思意,若是他能相思,她還在乎相貌那麼多幹什麼?

說到底,還是她太年輕了。怪得她又怪不得她,誰也沒有錯,隻是辜負的年華太早,相遇的時間又太晚。

幾年後。

鄴城一曲《相思吟》聞名坊間,據雲唱詞的琵琶女是鄴城第一樂坊的溫嬌娘,彼時她已出落得大方嫋娜,發下臉上盡是媚眼如絲,全然沒了豆蔻年紀的嬌羞默默。這幾年的風霜不曾減她半分美貌,反而賜予了女人馥鬱的柔情。“千金難求”的嬌娘對每一位討飯的老行乞施粥,對每一位風塵仆仆的趕路人吟曲相送。隻因她相信,有一天她終究會遇到他的,哪怕無論他老成什麼樣子了,她都願意陪著他跟著他。

她自取“溫”為姓,是她自作主張地把自己冠到“溫家”名下,自作主張地當她是他的妻子。

等待一個人的過程是漫長的,她閑暇時用拙劣的女工繡了一遍又一遍的錦帕,她一邊繡著一邊默念他的名字。“溫南風……溫南風……他的名字,應當是取自‘南風知我意,吹夢到西洲’裏的吧?”想到此,她憶起之前曾在星落的書頁中看到過,那還是他自己親筆抄寫的呢!於是她便翻箱倒櫃,將保存好的那些書頁都翻出來,在裏麵終於找到了那句詩。

“憶梅下西洲,折梅寄江北。

單衫杏子紅,雙鬢鴉雛色。

西洲在何處?西槳橋頭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