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皇上相逢樂坊,此事就像是沒有發生過一般,就此翻篇了。皇上也沒提要納公孫燕為皇後的事,也沒有給百官暗示要擴充後宮的意思,我想是他大概那夜也是一時興起,隨口說說的罷。
禦膳飯後,是百官閑暇休息的時間,我正是無聊獨自一人逛逛,卻不小心迷了路。焦心之餘,卻聽得一大聲嗬斥——
“韓子高!朝廷讓你來工部是要你為工部效力的,這是什麼?誰讓你看《裕民十則》的?”
我一聽“韓子高”這個名字就停住了腳步,《裕民十則》?這不是前段時間戶部上書給皇上的新一輪有關徭役的法則嗎?韓子高怎麼在看這個?
我心生疑,便躲起來探頭偷看去,瞧見朝他大發脾氣的正是工部尚書梅方古。據說這個梅方古脾性怪得很,是六部之中最不近人情最獨往獨來最嚴肅苛刻的尚書了。他和李侍郎一樣,不參與朝中官派之爭,隻顧自己做好眼前手下的事。但也正因他不愛諂媚,一直被皇上忽視,再說這工部本來就是最閑的部門,若沒有什麼大事一般都不會有什麼工作。但即便是這樣,他用人還是嚴厲得很,好比現在他訓斥韓子高偷看《裕民十則》。
我倒是好奇心高氣傲的韓子高要怎麼應對。
韓子高儒生一枚,斷然是不會和長輩頂嘴的,便壓聲答:“這是小官的興趣,這也不行嗎?”
他說話已經是有幾分衝了,想必當是平日裏受梅方古的氣已經不少,隻怕是快到他的底線了吧?
梅尚書臉一拉,抄起韓子高手上的《裕民十則》就扔了出去,說時遲那時快,“啪”一下正好砸到我的臉上。“哎喲”,我低低吼了句,疼死我了!但又怕被發現,隻得忍著痛捂著鼻子躲了起來。
梅尚書力道如此之大,我的鼻子不好受,韓子高的心裏更不好受。
梅尚書:“你又不是戶部的郎中,你是我工部的郎中,看什麼《十則》?你有權利看嗎?我罰你今天把《禹貢》抄十遍!”
我去,抄書?這官場裏的人怎麼那麼喜歡罰人抄書?十遍《禹貢》?那韓子高真是要不好受了。
韓子高這回真是不好受了,梅尚書把他的書給扔了,還罰他抄《禹貢》,估計已經是到他的爆發點了。他憤恨地咬牙,用擠的力道問:“是不是就因為我是老官派的眼中釘?”那韓子高必然是認為新老官派之爭激烈不斷,被遣去工部及在工部受壓是老官派故意欺壓他的。我不知梅尚書是不是出於這個原因,但我很肯定的就是梅尚書絕對不是老官一派的人。
果然,梅尚書見他如此,冷哼一聲:“你把自己看得太像回事了!”
“你把自己看得太像回事了!”這話完全把韓子高給震驚住了,驚愕之餘他看向梅尚書,後者隻是用著清冽的目光諷刺他。霎時,明白其話含義的韓子高慚愧地低下了頭,乖乖拿筆抄書,而梅尚書則是冷笑一聲,揚長而去。
梅尚書就是梅尚書,薑還是老的辣。僅僅是一句話,就堵上韓子高抱怨的利口,不但譏誚了他的浮躁還表明立場,這梅尚書簡直就是不一般的人物,和滄水有得一拚!
散朝後,工部庫房。
“葉流蘇?!”看到我出現在他的麵前,韓子高顯然是吃了一驚,但隨即他便冷了臉,說:“哼,葉尚書屈尊來此,有何貴幹?”
知他見我必然氣惱,我便也不好臉相對,拿了那本《裕民十則》出來,道:“喏。”
韓子高接過,正是被扔的那本書!他不藏著疑問,直言問:“你都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