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歲的夏天,豐沛的雨水讓街邊的樹木遮蔽了更寬闊的天空。時光水一般的輕漾,留下淺淺的紋路。
在試卷上畫上最後一個句號的安憫弦,側目望著窗邊的天空,唇角揚起了一絲如釋重負的笑意。那麼漫長而悠遠的時光,居然在這個炎熱的季節,畫上了休止符。
“終於……要畢業了呢。”
校門口,季霖卿帥氣的跨坐在藍色跑車上,如初見時那般夏日陽光的掩映下,衣角輕揚,發絲飛舞,淡淡的笑容散發著柔和的光暈。而言晟瑾,咧著嘴愉快的笑著,清涼的眸子裏滿是肆意的喜悅。
“等我?”憫弦有些意外。
“嗯。”季霖卿點點頭,“去看我們的告別演出吧,也許這是最後一次了。”
“好啊。”憫弦毫不猶豫的跳上後座,而季霖卿卻仿佛恭候多時,微微一笑——
“走了!”
耳邊呼呼生風,憫弦張著雙臂,鳥兒一樣在季霖卿身後笑著,表情天真而純美。長長的青絲掠過季霖卿的手臂,留下曖昧的印記。言晟瑾跟在他們旁邊,默默地看著,眼睛裏滿是淺淺的笑意。
若能就這樣一直下去,多好。
“啊——”
季霖卿沒有刹車,讓車子就這樣順著一道陡峭的坡路滑行而下。憫弦緊張地閉著眼,死死的抓住他的衣角,不停的尖叫。路旁榕樹上假寐的鳥兒撲棱棱展翅而飛,帶著的幾片綠葉,飄飄蕩蕩,仿佛精靈的舞蹈。
“別叫了,吵死了!”言晟瑾一臉嫌棄的看著滿麵緋紅的安憫弦,不遺餘力地打擊她。
“要你管?”憫弦白了他一眼,不屑地撇嘴。
“好了,別鬧了,到了。”
季霖卿停下車子,看著憫弦穩穩地跳下,道:“你們先進去,我一會到。”
不大的禮堂坐著熙熙攘攘的觀眾,清一色是畢業生。憫弦瞥眉,“人怎麼那麼多?”
不得不說,帥哥的魅力就是大。
言晟瑾笑笑,不置可否。
當大幕拉開時,憫弦發現,這個樂隊,少了一個人——
簡薇凝!
想起簡薇凝,憫弦心裏出現了一些莫名的味道。
她低下了頭,耳邊或是悠揚、或是勁爆的聲音統統安靜了下來,身邊的世界仿佛隻留下一片莫名的空白。
“當——”
大家依聲望去,簡薇凝麵無表情地站在門口,一襲紅衣分外妖嬈。
她一步一步,緩緩地邁向高高的舞台,目不斜視。隻是在看到前排的安憫弦時,一抹狠厲一閃而過,快的仿佛不曾存在。
“為什麼?”她直視這季霖卿的眼睛,冷聲道。
言晟瑾抱著吉他,靠在三角鋼琴上,一臉的鄙夷。
“沒有為什麼。”季霖卿清冷的聲音在安靜的禮堂裏響起。
“季霖卿,我今天隻想要你一個答案,你究竟跟不跟我一起出國?”
出國?
憫弦猛的抬頭,愣愣的看著舞台上那個雲淡風輕的少年,心裏滿是悲傷的味道。他要與自己天各一方嗎?可是為何從未聽他提起?
季霖卿亮亮的眼眸滿是篤定,他看了看憫弦,看了看言晟瑾,最後鄭重的搖頭,一下又一下,徹底粉碎了簡薇凝心裏僅存的驕傲,“我不去,我要留這裏。”
“好,很好!”簡薇凝氣急,跺了跺腳轉身就走,蓄滿眼淚的眼眶卻倔強的睜著,努力不讓淚水流下,哪怕隻是小小的一滴。
……
薄荷糖,舊時光,青春未死,殘歌未央。
憫弦看著宿舍裏橫七豎八的參考書、草稿紙,心裏就像浸了水,眼淚一漾一漾的,頓時心裏充滿了茫然的失落。
拖著行李箱離開的時候,她會偷看了一眼被戲稱為追悼會堂的圖書館,死板的仿佛幽靈古堡的教學樓,還有古風氣息十足的實驗樓,眼淚終於悄悄地落了下來,洗去鉛華,褪去色澤,被封存在灌滿福爾馬林的玻璃瓶中,新鮮的,栩栩如生。
留戀,原來是這種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