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烏爾在看菜單。
“貝殼,怎麼樣,親愛的夫人?……很好,……我們吃牡蠣……再要一條魚,也許……烤狼鱸。這比較清淡,完全適合晚上食用。”
他在最後幾個字中特別加進了譏諷的語氣,這並沒有逃過馬德萊娜的耳朵。她微笑了。
“好啦。”拉烏爾在想,“她既有膽量又有頭腦。一切都會順利進行的。”
他要了一瓶普羅旺斯的玫瑰紅葡萄酒,據飯店老板介紹,這是最好的一種。
“好啦,隻有我們在一起了,親愛的朋友……現在,該您動作了……您把您的書給我。我看一下題目。哈,您喜歡洛蒂。我也一樣。《冰島捕魚人》,多麼了不起的傑作,是吧?它的那些描寫!真是一部充滿詩情畫意的作品!……您細心地從封麵中取出名單,然後交到我的手中……我仔細看著,就像您審視支票那樣地看……現在我也顯得非常滿意。我把它放進我的錢夾裏。‘爪子’們會長長地出一口氣的。”
“您怎麼還能這麼高興呢?如果他們懷疑到某件事情,他們將會非常殘忍的。”
“哈!”拉烏爾無憂無慮地說,“明天還遠著呢,這酒真好。但是別喝太多,還有更艱巨的事要去做呢。啊!如果我能取代您,那該多好呀!殺人這個角色真不適合我!”
“正是這一點令我困惑不解。像您這樣的一個男人會是‘爪子’的……那您一定有過不少的辛酸……”
“住嘴。”拉烏爾說,他完全變了一種腔調。
人們送上魚來了。在跑堂的伺候他們時,他們一直保持著沉默。當跑堂的走遠後,拉烏爾接著說:
“我們有權,現在,表現得很自然。堅冰已經打破。我們的朋友們想看到我受窘。我應該盡力討人喜歡。貴的就是好的。酒,真醉人呀!您也自然一些,這樣將有利於我完成任務,當我往您杯中投放麻醉藥時。笑一笑,為了塞巴斯蒂安……塞巴斯蒂安是那個高個子的小夥子,在我身邊的第三張桌子那兒坐。他不危險,但是卻負責監督我們。也為別人笑一笑,為這些我不認識的別人……我把手放到您的手上……別跳起來。這也是戲的一部分……在其它時候,我親愛的馬德萊娜,您肯定會很喜歡我的。這讓人高興的玫瑰紅很容易上臉。噫,很好,這一不快的小動作。確實我有意要成為一個膽大妄為的人。麵對美人,這是我的弱點。既然環境準許我溫柔,就讓我對您說,您的鎮定的膽量讓人感動不已。”
“停止這種玩笑。”她低聲說道,“這太殘酷了。”
“總比生活要好,哎。您失去了您所鍾愛的男人。我……誰知道,我也差不多是在服喪。我們二人在這節日氣氛之中吃晚飯。那麼我們就暫時忘記我們是什麼人吧。這很溫柔,很感人,也很有點憂傷……我舉杯。您舉起您的杯子……從這水晶杯的上方,我們用眼睛交換著我們的隱私。我們的間諜們心裏會很難受的。我希望您珍惜這一分鍾。我想告訴您,親愛的馬德萊娜,珍惜這不多有的時刻。可惜我看到飯後甜品要端上來了。您讓您的手袋掉下去……現在!哎喲!”
年輕女人用肘部恰到好處地推了一下手袋,手袋落到了地板上。
就在她要俯身去拾時,一個坐在鄰座的男人伸出手去,撿起手袋,然後妄自尊大地笑著遞還給她。她講了謝他,然後對拉烏爾說:
“這不是我的過錯,總不能再來一次吧!”
“您不用緊張,親愛的朋友,要一點奶酪嗎?……不?……要個水果。”
“一隻柑桔。”
“跑堂的,請拿水果,再要兩杯咖啡。”
“那您怎麼辦呢?”
“還有一點酒。我拿出小瓶。我把它藏在手心。我抓住瓶頸。這時,小瓶和酒瓶頸就碰到一塊兒了。我笑,我對您說:‘好啦!喝完這瓶酒!’您表示反對,但這一切都來得太晚了。酒和粉末同時進了您的杯子。就是這樣。您什麼也沒發現,而其他人卻都看在了眼中。”
“您真是個怪人!”
“喝吧……對啦。現在正戲開始了。我告訴過您,效果是極快的。”
“您向我保證,您沒用其它東西替換米粉吧?……我對您十分相信,就像個傻子一樣。”
“這,我親愛的,這是一種生存的刺激。上當還是不上當?中毒還是不中毒?……要承認這是有趣的。不,您盡管放心,恢複您的鎮定。我們先從打哈欠開始吧,用手遮一下……就是這樣!……很好!……我們繼續談話。我給您遞上一支煙……您拒絕,理由是您有點頭昏……該我的了。我非常地關心您。我問您我們是否出去一下……又一個哈欠,更明顯一點兒……很漂亮!……這一次,我就做決定了。您開始眨眼睛了。我叫跑堂的。您試著站起身來。”
“夫人不舒服嗎?”跑堂的在問。
“沒什麼。隻是有點微醉。”
拉烏爾往桌上扔了一枚路易,然後用手摟住馬德萊娜-費雷爾的腰。
“人們在看著我們。”他輕聲說道,“像真的一樣靠著我。”
他們慢慢地朝門口走去。
“我求您了。不要顯得不適宜地害羞。放鬆一些……您馬上就要昏過去了。”
穿製服的侍應生打開門,揮動著他那把大雨傘。
“您需要我幫忙嗎?”
“不……謝謝。”
年輕女人的腦袋靠在他的肩上。
“打開車門,快!”
馬德萊娜-費雷爾坐到前麵的位子上。拉烏爾把她的腿放平。他遞給侍應生一枚錢,然後,在用搖柄把汽車猛地發動起來之後,他坐到了方向盤的後麵。
“直到現在,百分之百地好。”他非常歡快地說,“由於這場雨,外麵不會有什麼人的。多走運!即便是偶然,您在落水後碰上某個人,他也不會懷疑您為什麼濕淋淋的啦?……怎麼啦,馬德萊娜?您聽見我說話了嗎?”
他搖了搖她。
“我害怕。”她說,“我都怕死了。噫!我就要脫險了。這不成問題。但是,在這家飯店裏,我的感覺非常之好。”
她把頭倚在同伴的肩上,不再說話了。一輛汽車超他們而過。拉烏爾一邊小心地駕著車,一邊擦著擋風玻璃上的水蒸汽。他來到了峭壁上的路。就在他放慢速度尋找路標之時,大海被黑夜吞沒了,但人們還是能夠聽到它拍打路基的聲音。
“就是這兒。”他說,同時踩了刹車。“在右側五十米開外,有一塊探出去的岩石,您攀住它可以上到公路上來。寄宿小旅館差不多就在對麵。來吧!”
他把車倒好位,把馬德萊娜抱在手臂裏。
“他們也許就在眼前。”他繼續說道,“大膽一些!我讓您坐到護牆上。您靠腳後跟支撐著。我假裝推您,您就跳下去,然後盡量往遠處遊。黑暗救了我們。”
他一直把她抱到護牆上。他下不了決心放下她。
“我真後悔。”他咕噥著,“聽著!如果您覺得有危險,”您就大叫。我會跳下去。活該。讓‘爪子’見鬼去吧。”
“不行,會好的,我向您保證。”
猛地,她把手摟在拉烏爾的脖子上,給了他一個長吻。然後,她掙脫身子,輕巧地轉過身去,消失掉了。他俯身在護牆上,跳水者濺起的水花打濕了他的臉。他等著,伸著耳朵聽著。馬達的響聲提醒了他。他直起身子。一輛汽車開了過來,所有的燈都關掉了。它慢慢地駛過去,消失在黑暗之中。
敵人離得並不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