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右向左……還是沒有變化。我有點懷疑。”
他們聽到頭頂上發出的呻吟聲。被包圍的人的槍聲已經稀疏了下來。
“我想在上麵擔任警衛任務的老家夥肯定挨了一槍。”羅平說,“這和我們不相幹。喂,塞巴斯蒂安,你在做夢還是在幹什麼?你發現了什麼沒有?有櫃子的一側。”
“有些開關。”
“幾個?”
“四個。”
“你認為這正常嗎?”
塞巴斯蒂安顯然無法明白這些。
“通常,”羅平說,“它們都被安裝在進門的地方,而不會安到對麵牆上的。你去把那四個都去弄一遍,先從最上麵的那個開始。去吧!”
哢噠一聲,無影燈熄滅了。
“一個啦,繼續弄。”
這一次,牆腳上的一個洗臉盆上方的燈亮了起來。
“繼續。”
第二盞燈在房間的盡頭亮了起來。
“繼續幹。”羅平重複著。
“我不行,老板。它不靈了。”
“當然啦,它是不靈了。因為沒有什麼再要點亮的了。擰下來……你明白了嗎?……擰下來。”
“好啦。”
“你看到瓷罩下麵有什麼東西了嗎?”
“有一個銅按鈕。”
“按上去。”
櫃子慢慢地開始移動了,一個入口顯露出來,裏麵一盞罩上網罩的燈像夜間燈一樣地亮著。
“過來,女士們和先生們。”羅平高興地叫著,“請欣賞一下這件活。這隻簡單的櫃子其實是一間設了防的屋子的門……後麵加厚,兩側加固了……它朝向一口井,然後通到外麵的某個地方去。薩拉紮不是那種能讓人把他像關傻狐狸一樣關在洞穴中的人。”
馬德萊娜-費雷爾俯下身,登上了梯子的前麵幾級。
“我們走吧。”她說。
“別著急……塞巴斯蒂安,去擰上罩子……然後,我想,撿起薩拉紮的手槍,把它放到他的手裏……加尼瑪爾會認為他是自殺而死的,而不會想著去尋找秘密出口……我就來。”
他悄悄走出手術室,穿過大廳,進了小客廳。排槍聲已經停歇了。他點亮三個分枝吊燈,慢慢地在他如此喜歡的油畫前麵走過。他在雷蒙德-德-聖韋朗最喜歡的那幀畫前停下來,畫上的粗暴的戈亞,十分悲慘,又非常傲慢。
“雷蒙德,”他低聲說道,“我們就在這裏分手啦。我永遠不會忘記你,你是知道的。可是我就是這麼一個無法慰藉的、萬分悲痛的人……一個衰退的人……而並不是你所愛的那種人……再見啦,雷蒙德。我要回到現實生活中去了!”
他找尋著,在一個小記事本裏找到一截小鉛筆,然後走近戈亞。在畫的右角,在奶白色的地毯上,他用大字寫下了:
亞森-羅平十分高興地將他十分艱辛地奪回的這些珍寶歸還給法蘭西……
突然猛的一擊,大廳的門開了一條縫。羅平聳了聳肩,悠然地又加上了下麵一段:
他同時很願意賞給他的老朋友加尼瑪爾:全部的“爪子”領導班子,以及五位小夥計,其中四個活著的全都關在了“花花公子”堆棧的地窖裏,在七月十四日大街,龐丹。
他簽了字,然後走出客廳。毀壞工作正在借助做羊頭撞錘的厚木板加緊進行著。上麵,匪徒們沒有任何活動的表示。他們肯定決定瞞著他們的頭領,繳械投降了。
“快一點,老板。”塞巴斯蒂安喊著,“他們來了。”
“看把你嚇的,我的小夥子。可是,你也看看其他人!在路上,先是婦女和兒童走。”
現在他抓住梯子的橫杆,借助於櫃子後麵的一個把手,他把沉重的門扇恢複到它初始的位置。彈簧啟動的響聲告訴他,保險裝置又掛好了。有些燈泡照見了他腳下的井底的情景,並隻有幾米深。一個隆起部分十分明顯,指示出通往地下通道的地方。下麵,馬德萊娜-費雷爾抬起頭來,在等待著。
“都好嗎?”羅平問道。“那麼我再向你們要求一分鍾……我不願意放棄這最後的行動。你過來,塞巴斯蒂安,我把最好的位置給你。”
他們又上來了,塞巴斯蒂安就呆在他身旁。
“你不喜歡戲劇,小夥子?我,我非常喜歡。你聽到這滑動百葉窗的響聲了嗎?……加尼瑪爾是個優秀的導演。請看表演吧,我隻跟你說這麼多。就像在夏特萊劇院一樣。”
先是猛烈的撞擊聲,然後一個聲音從遠處傳來:“投降吧!”
“今天陣勢很大。”羅平說,“你看,門已經撞倒了。隊伍就在樓梯腳邊圍成了半圓形。總探長加尼瑪爾在拱腹到處轉悠著,手裏握著槍,等著你的小夥伴們投降呢。由於他總是喜歡誇張,他會一直數到三的……看吧!我說什麼來著!……現在,壞蛋的隊伍,舉著手……不,你不欣賞?你隻想著快點跑,是吧?”
羅平又抓住了塞巴斯蒂安的手腕。
“呆在這兒。”他命令道,“危險是嗅得出的,是可以慢慢品嚐的!他的氣味過來了。他們就在這裏,他們來了!”
手術室裏一下子擁進了很多人。這些人就在他們身邊活動著,近到他們能聽到這些人走路的皮鞋聲,還有衣服的——聲。
“您看,隊長。”一個沉悶的聲音響了起來,“薩拉紮夫人沒有撒謊。”
“這是加尼瑪爾在說話。”羅平輕輕說,“一副好嗓子。”
“可把我嚇壞了。”又一個聲音顫抖著說,“是的,肯定是他。他朝自己腦袋開了一槍。真可怕,加尼瑪爾。所以,這封信向我們講的一切都是真實的。啊!可憐的人兒總算報仇雪恨了!”
“我認出了迪杜瓦。”羅平自言自語著,“他是安全局的頭頭。發音和語調都絕了。可惜被一點勃貝弟腔給攪了。啊!我希望對你有所幫助,塞巴斯蒂安。這比《薩爾杜》要好得多!”
“頭兒!頭兒!”加尼瑪爾又說,“您看!他是被打在脖頸上的。所以他不是自殺。”
“了不起。”羅平咕噥著,“現在,會找我們算帳了,塞巴斯蒂安……從演員通道走吧。”
他們悄悄地走下去。馬德萊娜-費雷爾在下麵焦急地踱來踱
“沒必要跑。”羅平指揮著,“我走前麵。”
地下通道的狀況不錯,光線也足,差不多是筆直的一條路。有時,有些地方不得不低頭通過,因為拱頂向下墜了。有些地方,水泥已經有了裂隙,有些土落了下來。
“現在我們應該是在樹林中了。”羅平說,“樹根用不了多久就會引發塌方的。行嗎?塞巴斯蒂安,你恢複過來了嗎?”
“可以,老板。我的手腕和踝骨還很疼,但我可以堅持。”
到了地下通道的盡頭,有一口豎井,極像他們已經留在身後的那一口井。梯級嵌在井壁之中,沿著光滑的壁向上,通過一扇牆前,牆的中間配有把手。羅平轉動了一下把手。它哢喀響了一下,牆體轉動了,就像櫃子那樣地轉動了。羅平用手電照了照自己的周圍。他認出了瓦礫、碎磚瓦和廢木頭。他自己進到了狩獵房裏。壁爐就是用做出口的。
塞巴斯蒂安和馬德萊娜也依次進了房間,羅平又把壁爐推回原處。
“汽車就在後麵。但是我們要特別小心。加尼瑪爾很有可能在這附近安排了警戒。”
他們沒有遇到人。樊尚-薩拉紮的汽車還停在那裏。羅平十分敏捷地把汽車倒到了大路上,讓年輕女人和塞巴斯蒂安上了車。幾分鍾後,他們朝巴黎進發了。
“對不起,老板。”塞巴斯蒂安說,“我有點支持不住了。我要睡一小會兒。您要把我們帶到哪兒去?”
“我自己也還不知道呢。不過,隻我們之間說,我想盡快地擺脫掉這輛車。與其說它很快會連累到我們,還不如說它會勾起我們的不舒服的回憶呢!”
塞巴斯蒂安在後座上,像條獵狗一樣地縮成一團睡在座椅上,而且馬上就打起鼾來了。
“好啦,我親愛的朋友,”羅平說,“我想您現在該失業了……不,對不起,這個字眼太殘酷了,我無意要冒犯您……我忘不掉是您救了我們,……但是僅就這一點,我能向您提個問題嗎?……如果我問得不合適,您就不用回答……您怎知是我跟塞巴斯蒂安在一起的呢?”
“噫!這沒有什麼神秘的。正像您所知道的,我們都躲在了樓上。我們下午就到了那裏。樊尚信任的人……(她馬上激動地說)……薩拉紮的人通知了我們。今天菜單上有大家夥……這是他的原話。”
“於是您就想到這個‘大家夥’就是我。”
“是的。”
“謝謝。”
“從那時起,我就決定要介入了。”
汽車開始走利麥的下坡路了,羅平輕輕地踩了刹車。
“現在出車禍就太蠢了!……”他強調著,“如果所謂的‘大家夥’是另外的人呢?請您說實話,馬德萊娜……您是不會動一根小指頭吧。”
她沒有回答,他們保持了很長一段時間的沉默。
“我是從咖啡渣裏看出的,像其他人做的那樣。”羅平繼續說,“所以,我可以向您揭示您想永遠留給自己的東西……您為什麼去阿爾及利亞?……因為他給您下達了指令。他的妻子發現了你們之間的關係,他離您遠一點,以便有時間製訂一個徹底擺脫她的方案。”
“請不要說了。”
“要知道是她揭發了他。是她發現的我們跑出來的那個匪巢的。她知道自己受著威脅。她把一封信放在了某處,隻要她神奇地消失了,就把它發出去。當然啦,警署的行動太慢了。一份這樣的指控!首先,沒有人會相信……您認識薩拉紮夫人嗎?”
馬德萊娜-費雷爾不作回答,沉默又一次把他們二人隔開了。
“她死後,他馬上就提出請您回來。”羅平繼續道,“而且還給了您關於馬賽事件的指令……您並沒有爭辯。您聽從了,因為您對他是百依百順的,是吧?不是恐懼讓您去行動的,而是因為您已經被這個男人迷住了。”
“喂!住嘴!”
“是他告訴您我是亞森-羅平的,而不是塞巴斯蒂安剛才告訴您的。那麼,在天平的盤上,一頭您放上了樊尚-薩拉紮,另一頭是亞森-羅平。於是不可避免的情況發生了!天平朝對我有利的一側傾斜了……它總是朝我這一方傾斜的……您看到了,馬德萊娜。連上帝都會嫉妒我的。他對莫伊茲說:‘我就是我。’他偷走了我的名言。”
他放聲大笑起來。車子闖過了入市稅征收處,進入了巴黎。過了一陣子,他在星形廣場停了下來。
“為什麼在這兒?”年輕女人問。
“因為這是個有意義的地方。從這裏起,所有的路都是朝向不同方向的。由每一個人自己去選擇……塞巴斯蒂安……噢!塞巴斯蒂安……醒一醒。”
他搖醒他。塞巴斯蒂安下了車。此時,羅平也已經為馬德萊娜打開了車門。天色已晚,大街已經籠罩在夜色之中,有光亮卻沒有人跡。馬德萊娜和塞巴斯蒂安注視著羅平,好像他們在期待著他什麼似的……一個命令?……或者一個邀請……
“好啦,再見。”馬德萊娜說。
她又等了一下,然後轉過臉去,為了不讓他們看到她的眼淚。她走進了瓦格朗大道。
“再見,老板。”塞巴斯蒂安說,“真蠢……”
他試圖表達一下自己的憂傷。他做了一個心不在焉的動作,然後開始繞過廣場。他不時地回頭看著。當他走出三十多米後,羅平下了決心。
“塞巴斯蒂安!”
年輕人停了下來,遲疑著。
“這兒,塞巴斯蒂安。那麼,我們就這樣分手,連握個手都沒有?”
“噫!老板。”塞巴斯蒂安低聲說著,同時,還在喘著粗氣,因為他剛剛跑步過來的。
“如果我把你留下,怎麼樣?你願意嗎?”
“老板……我……”
“好啦!我知道你很會說話,但是別勉強自己……來吧。”
他把手臂伸到塞巴斯蒂安的手臂下麵。
“我有很多東西要教你,孩子!我把我的經驗借給你,你借給我你的二十歲年齡……”
他們遇到了兩名巡警。然後他們大笑著朝香榭麗舍大街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