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鳳至考慮再三,還是答應了。她知道蔣介石有生之年絕對不會給張學良自由,張學良這輩子就是他的籠中鳥,他隨時可能捏死張學良,為了張學良的安全,離婚吧。
婚姻其實不過就是個形式,直到做出這個決定,於鳳至終於懂得趙一荻為什麼不在乎這個名分了。這輩子,自己攥著這個名分,做了這麼多年有名無實的張學良夫人,對於自己來說,守著這個名分有什麼用,不如送給那個陪伴他過了那麼多年苦日子的那個女人,對她算是一個安慰,對張學良也是一個解脫。有一種愛叫做放手,於鳳至決定放手。
六十六歲的於鳳至親筆給趙一荻寫了一封信,當年她把丈夫交到了她的手上,現在,她要把名分也交到她的手上。
妹惠鑒:
時間過得真快,自從1940年我赴美醫治乳腺癌,已經廿餘年不曾見麵,真是隔海翹首,天各一方!記得是1928年秋天,在天津《大公報》上看到你父親趙燧山因你和漢卿到奉天而發表的《啟事》,聲稱與你斷絕父女關係。
那時雖然我與你還不相認,但卻有耳聞,你是位聰明果斷,知書達理的賢惠女子。你住進北陵後,潛心學業,在漢卿宣布東北易幟時,你成了他有力的助手。
為了家庭和睦,你深明大義,甚至同意漢卿所提出的苟刻條件,不給你以夫人名義,對外以秘書稱謂。從那時開始,你在你父親和公眾輿論的壓力下,表現出超人的堅貞和顧全大局的心胸,這都成為我們日後真誠相處的基礎與紐帶!
你我第一次見麵,是1929年的冬天,那天沈陽大雪紛飛,我是從漢卿的言語上偶爾流露中得知你已產下一子。這本來是喜事,但是我聽說你為閭琳的降生而憂慮,因為你和漢卿並無夫妻名分,由你本人撫養嬰兒實在是件困難的事情。你有心把孩子送到天津的姥姥家裏,可是你父親已經聲明與你脫離了關係,你處於困窘的境地。我在你臨產以前,就為你備下了乳粉與嬰兒衣物,那時我不想到北陵探望,令你難為情。我思來想去,決定還是親自到北陵看你,我冒著鵝毛大雪,帶著蔣媽趕到你的住處,見了麵我才知道你不僅是聰明賢惠的妹妹,還是位美麗溫柔的女子。
你那時萬沒有想到我會在你最困難的時候來“下奶”,當你聽我說把孩子抱回大帥府,由我代你撫養時,你感動得嘴唇哆嗦,眼淚就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滾下來,你叫一聲:“大姐”!就抱住我失聲痛哭起來……漢卿後來被囚於奉化,你已經由上海轉到香港。我非常理解你的處境,你和閭琳暫避香港是出於不得已!經我據理力爭,宋美玲和蔣介石被迫同意我去奉化陪獄,嗣後,我隨漢卿輾轉到了許多地方,江西萍鄉、安徽黃山、湖南郴州,最後到了鳳凰山。
轉眼就是三年,獲妹,我隻陪了漢卿三年,可是你卻在牢中陪他二十多年。你的意誌是一般女人所不能相比的,在我決心到美國治療時,漢卿提出由你來代替我的主張,說真的,當時我心亂如麻。既想繼續陪著他,又擔心疾病轉重,失去了醫治的機會。按說你當時不來相陪也是有理由的,閭琳尚幼,且說香港生活安逸,我知你當時麵臨一個痛苦的選擇,要麼放棄閭琳,要麼放棄漢卿,一個女人的心怎能經受如此折磨?後來,你為了漢卿放棄了孩子……
荻妹,回首逝去的歲月,漢卿對於我的敬重,對我的真情都是難以忘懷的。其實,在舊中國,依漢卿的地位,三妻四妾也不是為怪(以先帥為例,他就是一妻五妾)。可是漢卿到底是品格高尚的人,他為了尊重我,始終不肯給你以應得的名義……閭琳和鵬飛帶回了漢卿的信,他在信中談及他在受洗時不能同時有兩個妻子。我聽說後十分理解,事實上二十多年的患難生活,你早已成為漢卿真摯的知己和伴侶了,我對你的忠貞表示敬佩……現在我正式提出,為了尊重你和漢卿多年的患難深情,我同意與張學良解除婚姻關係,並且真誠地祝你們知己締盟,偕老百年!特此專複,順祝鈞安!
姐:於鳳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