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條俄國向來在亞細亞洲無周年不凍之海口,一時該洲若有軍務,俄國東海以及太平洋水師,諸多不便,不得隨時駛行。今中國因鑒於此,是以情願將山東省之膠州地方暫行租與俄國,以十五年為限。其俄國所造之營房棧房機器廠船塢等類,準中國於期滿後估價備資買入。但如無軍務之急,俄國不得即時屯兵據要,以免他國嫌疑。其賃租之款,應得如何辦理,日後另有附條酌議。

第十條遼東之旅順口以及大連灣等處地方,原係險要之處。中國極應速為整頓各事,以及修理各炮台等諸要務,以備不虞。既立此約,則俄國允準將此二處相為保護,不準他國侵犯。中國之允準,將來永不能讓與他國占踞。惟日後如俄國忽有軍務,中國準將旅順口及大連灣等地方,暫行讓與俄國水陸軍營泊屯於此,以期俄軍攻守之便。

第十一條旅順口大連灣等處地方,若俄國無軍務之危,則中國自行管理,與俄國無涉。惟東三省火車道,以及開挖五金礦諸務,準於換約後即時便宜施行。俄國文武官員以及商民人等所到之處,中國官員理應格外優待保護,不得阻滯其遊曆各處地方。

第十二條此約奉兩國禦筆批準後,各將條約照行。除旅順口大連灣及膠州諸款外,全行曉諭各地方官遵照。將來換約,應在何處,再行酌議。自畫押之日起,以六個月為期。

中俄密約以前為一局麵,中俄密約以後為一局麵。蓋近年以來列國之所以取中國者,全屬新法:一曰借租地方也,二曰某地不許讓於他國也,三曰代造鐵路也,而其端皆自此密約啟之。其第九條借租膠州灣,即後此膠、威、廣、旅、大成嚆矢也。其第十條旅顧大連不許讓於他人,即各國勢力範圍之濫觴也。而鐵路-端,斷送祖宗發祥之地。速西伯利亞大路之成,開各國覬覦紛爭之漸者,固無論焉。嗚呼!牽一發,動全身,合九州,鑄大錯,吾於此舉,不能為李鴻章恕焉矣。

或曰,此約由太後主之,督辦軍務處王大臣讚之,非鴻章本意雲。雖然,莫斯科草約,定於誰氏之手乎?此固萬無能為諱者也!自此約原文既登報章後,各國報館,電書紛馳,疑信參半,無論政府民間,莫不驚心動色。鴻章遊曆歐洲時,各國交相詰問,惟一味支吾搪塞而已。其年七月,莫斯科畫押之草約,達北京。喀希尼直持之以與總署交涉。皇上與總署,皆不知有此事,愕怒異常,堅不肯允。喀希尼複賄通太後,甘言法語,誘脅萬端。太後乃嚴責皇上,直命交督辦軍務處速辦,不經由總理衙門。西曆九月三十日,皇上揮淚批準密約。

李鴻章之賀俄加冕也,兼曆聘歐洲,皆不過交際之常儀,若其有關於交涉者,則定密約與議增稅兩事而已。中國舊稅則,凡進口貨物,值百抽五。此次以賠款之故,欲增至值百抽七五。首商諸俄國,俄允之。次商諸德法,德法雲待英國取進止。既至英,與宰相沙士勃雷提議。其時英與中國之感情甚冷落,且以中俄密約之故,深有疑於李鴻章,沙氏乃托言待商諸上海各處商人,辭焉,此事遂無所成。

李之曆聘也,各國待之有加禮,德人尤甚,世以為此行必將大購船炮槍彈,與夫種種通商之大利,皆於是乎在。及李之去,一無所購,歐人蓋大失望雲。李之至德也,訪俾斯麥,其至英也,訪格蘭斯頓,鹹相見甚歡,皆十九世紀世界之巨人也。八月,鴻章自美洲歸國。九月十八日,奉旨在總理各國事務衙門行走。自茲以訖光緒廿四年戊戌七月,實為李鴻章專任外交時代。而此時代中,則德據膠州,俄據旅順口、大連灣,英據威海衛、九龍,法據廣州灣,實中國外交最多事最危險之時代也。

還遼之役,倡之者俄,而讚之者德、法也。俄人既結密約,得絕大無限之權利於北方,躊躇滿誌,法人亦於光緒廿二年春夏間,得滇、緬、越間之甌脫地,又得廣西鎮南關至龍州之鐵路,惟德國則寂寂未有所聞。廿三年春,德使向總理衙門索福建之金門島,峻拒不許,至十月而膠州之事起。

是役也,德國之橫逆無道,人人共見。雖然,中國外交官,固有不得辭其咎者。夫始而無所倚賴於人,則亦已耳,既有倚賴,則固不得不酬之。能一切不酬則亦已矣,既酬甲酬乙,則丙亦宜有以酬之。三國還遼,而惟德向隅,安有不激其憤而速其變者?不特此也,中俄密約中聲明將膠州灣借與俄人,是俄人所得權利,不徒在東三省而直侵入山東也。方今列國競爭優勝劣敗之時,他國能無妒之?是德國所以出此橫逆無道之舉者,亦中國有以逼之使然也。歲十月,曹州教案起,德教士被害者二人。德人聞報,即日以兵船闖進膠州灣,拔華幟樹德幟,總兵章高元擄焉。警報達總署,與德使開議。德使海靖惟威嚇恐嚇,所有哀乞婉商者,一切拒絕。欲乞援於他國,無一仗義責言,為我訟直者。遷延至兩月有餘,乃將所要挾六事,忍氣吞聲,一一允許,即將膠澳附近方百裏之地,租與德國九十九年,山東全省鐵路礦務,歸德國承辦等事,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