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就臘月二十五那天,因為隻是娶庶妃,所以祁胤行並沒有親自來迎親,隻是派了喜轎來接新娘子。
雲然親自為李月紗打扮好,李月紗一直很激動,即使在化妝,她也不停地顫抖著,她的手裏緊緊握著一個荷包,那個荷包裏裝載了她和祁胤行的回憶--一顆幹癟的瓜籽,還有幾片曬幹的玫瑰花瓣。
在外人看來,她從祁胤行嘴裏接過的那顆瓜籽,她從雲然手裏接過的被祁胤行丟棄的玫瑰花,都是她在自作多情,但是長久以來,她就是陷在這樣的美夢裏無法自拔,自始至終,她都覺得隻要她才配嫁給祁胤行,盡管是代嫁,盡管是庶妃,她也是心滿意足的。
雲然看她一直那麼緊張,扶住她的肩膀,安慰道:“月紗,不要怕!”
李月紗深呼了幾口氣,逼著自己冷靜下來,才回答道:“大嫂你放心,我不怕。”自雲然說要讓她代嫁給祁胤行之後,她就莫名地對雲然添了幾分好感,也許是因為雲然是圓了她夢的人吧!
李月紗之前一直很憔悴,雲然給她上了很濃重的妝底,抹了厚厚的胭脂,她的臉上終於有了喜色。
雲然從芽兒手中接過鴛鴦戲水的喜帕,親自給李月紗蓋上,她一麵蓋著,一麵說道:“月紗,希望你能過上你想要的生活。”
李月紗點點頭,嬌羞激動的麵龐被徹底掩蓋住,她的眼前隻剩下一片紅色,終於要嫁給她最愛的男人了,這一切該會是一個新的開始吧!
花轎按著吉時被抬入了長陵王府,可是祁胤行娶李月雅本就是想折磨李月雅,也折磨雲然和李暄,為的就是讓他們心裏不好受!所以在宴席上,雖然不斷有人給祁胤行敬酒,但是祁胤行都不願意喝,隻是讓季虎為他擋酒罷了。
祁胤行其實也是第一次擺喜宴,以前他的府中隻有男寵和侍妾,那樣低賤的身份是不用他掛紅綾,貼喜字,抬著花轎去將他們接回來的,可是現在他的府裏竟然有了第一位庶妃,可以算半個女主人的庶妃。
“李月雅!”祁胤行念著這個名字,嘴角突然有了一層笑意,他要娶李月雅,不過是想耍弄李家一家人而已,讓李曄難堪,讓李暄和雲然憂心。
他喜歡看著他們震驚又害怕的模樣,想利用他,想愚弄他,都是癡人說夢!他堂堂長陵王不是誰都可以耍弄的,之前沒有討要的代價,他現在都要一一追索回來。聽說李暄很疼愛這個寶貝妹妹,他要是將李月雅折磨得不成人形,偶爾讓李月雅回去小坐一下,不知道李暄和雲然看到了心裏會不會特別愧疚?是不是會知道了自己得罪了得罪不起的人?
祁胤行就是帶著這種半愉悅,半玩耍的心情踏進新房的,他看見他的新娘坐在床邊,手都在發抖,他想,李月雅應該會很緊張吧?他今晚該怎麼對待自己的這位小嬌娘會比較好呢?他的腦海裏突然多了很多種刺激又冒險的想法。雖然他對李月雅並無什麼興趣,但是李月雅長得也算花容月貌,性子又膽小,這樣的美人應該會很有意思!
蓋頭下的李月紗一直在發抖,她知道祁胤行進來了,她原本的興奮和期待,在這一刻竟然都變成了害怕,她對祁胤行的了解也是有一點的,她知道他的美麗眸子可以魅惑勾人,也可以嗜血無情。
祁胤行靠近床邊,直接掀開了李月紗的蓋頭,可是待他看到蓋頭之下濃妝豔抹的臉龐,一時間竟然啞口無言,因為那張臉根本不是他之前想象的那副楚楚可憐的李月雅!
“李月紗?”待回過神後,祁胤行帶著怒氣將這三個字吐了出來。
“殿下恕罪!”李月紗看到祁胤行眼裏的怒意,心頭一慌,直接跪下來請罪。
“怎麼會是你?李月雅呢?”祁胤行一把將手中的蓋頭甩開,他隻想知道他之前一直想要折磨的美嬌娘現在到哪裏去了。
“月雅,她……”李月紗一顫,回答道:“月雅,她不知所蹤了。”
“所以你代你妹妹上花轎?”祁胤行立刻就反應過來了,他們李家竟然也敢玩代嫁這樣的把戲!
“是!”李月紗低下頭回答,不敢正眼看祁胤行。
“這是你大嫂的主意?”祁胤行立馬就問道,除了那個女人,誰還有這麼大的膽子?
“是大嫂的主意,不過月紗是心甘情願代月雅出嫁的,月紗傾心殿下已久,請殿下恕罪!”李月紗說著又給祁胤行磕了一個頭,今天晚上的情況她已經想了無數遍,可是真正到來的時候,她還是一樣害怕。
李月紗一直喜歡祁胤行,祁胤行是心裏有數的,可是李月紗這個女人長相平平,又無知又跋扈,連她府裏的侍妾都比不上,所以祁胤行從未正眼看過她,現在這個女人竟然敢堂而皇之地上了他的花轎,成了他的庶妃,這是要讓他咽下這個啞巴虧嗎?
“殿下?”李月紗見祁胤行半天不說話,忍不住抬頭看了祁胤行一眼,隻見祁胤行被隱在燭火裏,有些看不真切,他半眯著眸子,不在想些什麼。
半晌過後,祁胤行還是說道:“李月紗,你可知道,本王跟你妹妹的婚事是皇上親自下旨賜婚的?本王要是到皇上麵前去告禦狀,說你們李家欺君罔上,藐視國君,讓庶姐出嫁,李代桃僵,你猜皇上會不會龍顏大怒,你猜皇上會怎麼對你們李家?”每當祁胤行說出這種威脅人的話,他的聲音就會變得有些飄渺。
“不!殿下!求你不要!”李月紗抱著他的嵌著藍寶石的牛扒靴子苦苦哀求道。雖然李家現在已經死的死,散的散,但是李家的基業還在,侯爵還在,李暄和雲然還在。隻要有李家,她就還有背景,還有希望,她還是李家的小姐,要是連李家都沒有了,她就真的什麼都不是了!
“不要?”祁胤行又挑笑了起來,他俯下身捏了捏李月紗的下巴,玩味地道:“不要也行,不過你以後可得聽本王的話!”其實他才不會拿這種無聊的事情去打擾他的皇兄呢!
“月紗聽話,月紗一定聽話!”李月紗眼角掛著淚,連忙點頭答應。
“聽話就好!”如此,祁胤行便鬆開了李月紗的下巴,踢開李月紗抱著他靴子的手,轉身而去。
“殿下,你去哪裏?今天可是……”今天可是我們洞房花燭夜啊!李月紗喉間憋著這句話,希望祁胤行能明白。
祁胤行是何等聰慧的人,怎麼會不明白李月紗的意思?他用鼻子輕“哼”了一聲,沒有轉頭,隻是笑道:“李月紗,你以為本王真的會碰你麼?說實話,雖然都是李家的女兒,但是你比起你妹妹的美貌來,可差得遠了,甚至,都比不上本王府裏的侍妾!”
李月紗一下癱軟在地,她那麼愛慕的男人為什麼要這麼羞辱她?她張了幾下嘴,終於問道:“可是那日夜裏,你分明就約我在侯府的後花園相會,你也來了,不是嗎?”
李月紗心裏一直記得那個美好的夜晚,堂堂長陵王殿下竟然不顧清譽翻牆來與她私會,盡管那天她被家丁抓住了,被父親和娘親責罵了,但是她心裏還是像灌了蜜一樣甜。
原來是那個荒唐的夜晚啊!祁胤行又笑了,那晚他以為是雲然約他,他半懷疑半興奮地去了,沒有想到隻是李曄夫婦設得一個局而已,沒有想到見到的人卻是李月紗,這可是他最不願意麵對的往事之一,他那天竟然還不分青紅皂白地將李月紗擁在懷裏,真是可笑至極!
“那晚本王可不是來見你的!”祁胤行丟下這句話,再不肯在這房間裏多留,揮袖而去。
“殿下!殿下!”李月紗看著祁胤行從新房裏麵消失,絕望地喊著,手裏一直握著的荷包竟然被她摳出了一個洞,瓜籽和花瓣都掉落了出來,就如她現在淩亂不堪的心情。
“你為什麼要這麼對我?”李月紗憤怒地起身,將紅綾,喜被統統都扯下來,撕個稀爛,手撕不動,就用牙齒咬。就算這樣她還是不解氣,將新房裏觸手可及的東西,都一個個地摔在地上,聽見那些東西落地破碎的東西,她的怒氣好像才能發泄出一點。
祁胤行,你到底為什麼要這麼對我?
祁胤行聽著後麵李月紗的鬼哭狼嚎,眉頭不耐煩地皺了起來,可是心裏卻是另一番感受:雲然,你又調皮了,跟本王玩代嫁的遊戲,是嗎?那本王就奉陪到底!
季虎看著祁胤行走出了喜房,連忙上前來問道:“殿下,怎麼?”
祁胤行含著怒氣,說道:“去萋萋那!”
“是!”季虎聽著連忙給祁胤行開路,這萋萋就是祁胤行新納的侍妾,起身萋萋長相隻是一般的秀麗,但是祁胤行說這個女人身上也有玉蘭花香的味道,所以才將她帶進府的。
從李月紗上了祁胤行的花轎之後,雲然就一直很不安,但幸好的是,一切都很平靜,長陵王府沒有鬧開鍋,她在外麵也沒有聽過任何關於這次代嫁的傳聞。難道說祁胤行接受了李月紗?雖然這樣的平靜是雲然所期望的,但是真的這麼平靜的話,卻讓雲然的心頭有了更加不好的預感。
她和李暄就在這樣的不安中度過了新年,隻有他們兩個人的新年,因為這個大宅子裏麵,除了他們,已經就剩下仆人了。
在很小的時候,在爸爸娶了後母,生下弟弟,將雲然排斥在門外的時候,雲然曾想過,等她長大以後,她要賺很多錢,買很大的宅子,還要請很多傭人為她做事,她一定要讓她的爸爸和後媽後悔,讓他們仰望自己,讓他們萬分懊悔地對自己說,是他們錯了!
可是她現在真的有很多錢了,有了很大的宅子,有了很多傭人,可是她的心還是空落落的,沒有一點實在感。她不知道她的爸爸會不會後悔,也不知道她的爸爸是不是早就當這個女兒不存在了。但是畢竟是父親,午夜夢回的時候,她還是會落淚,奢望地想要回家看一眼,看看他的爸爸是不是也老去了?房子裏是否還有他們一家三口留下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