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3章 出走與逝世(2 / 3)

與此同時,切爾特科夫則推波助瀾,把索菲婭等人的行為描述成一個周密的陰謀。托爾斯泰在信中批評他“言過其實”,因為“這一切在我的想象中,比甚至您這樣最親近的朋友能想象的要複雜得多,難辦得多。這件事應該由我一個人在自己心中、麵對上帝來解決,任何人的參與都會給事情增加麻煩”。托爾斯泰痛心地覺得自己“被撕成了兩半”。他在日記中意識到,秘密地立遺囑是個錯誤,“切爾特科夫把我卷入一場鬥爭,很艱苦,也使我非常厭煩”。塔尼婭為了緩和一下局麵,寫信請求切爾特科夫暫時離開捷良津基,但遭到了他的拒絕。

8月中旬,托爾斯泰坐火車來到塔尼婭的家,在女兒那裏他度過了相當平靜的一個多月的生活。9月下旬,托爾斯泰回到雅斯納亞·波良納。次日,恰逢他與索菲婭結婚48周年紀念日,兩人合影留念。可是,此事卻引起了小女兒薩莎的不滿,認為這是父親向母親作的讓步,而同時,托爾斯泰發現,他藏在靴筒裏的那本從7月底開始另記的“私人日記”失蹤了,顯然這是索菲婭所為。10月初,緊張的、不得安寧的生活使托爾斯泰突然犯病,昏厥過去。雖然第二天他的病就好轉,但仍很虛弱。可這時家裏的紛爭依舊。在托爾斯泰10月中下旬的日記裏不時有這樣的話出現:“與索菲婭·安德烈耶芙娜有一次很使人難受的談話”;“她大發雷霆,跑出家門”;“雙方作假的局麵還是那樣令人難受”,“我騎馬外出時,索菲婭·安德烈耶芙娜盯我的梢”,等等。家裏的生活已經變得更加不堪忍受。10月24日,托爾斯泰寫信給圖拉省博羅夫科沃村的農民諾維科夫,請求諾維科夫為他“找一個哪怕最小,但卻是單獨的、暖和的小農舍”,他“可能在很短的一段時間內”要在那裏住一住,在25日和26日的日記中,托爾斯泰寫道:“常常在考慮出走,考慮她的處境時,覺得她可憐,不能這麼辦。”“這種生活越來越成為我的負擔。瑪麗婭·亞曆山德羅夫娜不讓我走,我的良心也不允許。要容忍她,要容忍,不改變外部狀況,但在內心下工夫。”即使在這時,對於妻子的憐憫仍使托爾斯泰下不了出走的決心。

10月27日,托爾斯泰整天都在讀陀思妥耶夫斯基的長篇小說《卡拉瑪佐夫兄弟》,他對這個作家抱有好感。晚上十一點半左右,托爾斯泰熄掉書桌上的兩支蠟燭,走進臥室,躺下睡覺。迷迷糊糊地過了兩個多小時,托爾斯泰聽到書房裏有躡手躡腳的開門聲和腳步聲。他醒了過來,透過門縫,見到那裏有燭光,並能聽到沙沙地翻檢紙張的聲音。托爾斯泰知道,這是索菲婭在尋找他的遺囑,並在監視他的行為。過了一陣,索菲婭小心翼翼地走了。托爾斯泰對這種做法產生了無法抑製的“憎惡和憤怒”,他在床上翻來覆去地躺了一個多小時,無法入睡,於是就點上蠟燭,坐了起來。索菲婭推門走了進來,若無其事地問了問托爾斯泰起身的原因和身體情況就離開了。憎惡和憤怒的感情越來越強烈地控製了托爾斯泰,他突然做出了出走的最後決定,並隨即握筆給索菲婭寫了這樣一封信:

“我的離去定會使你傷心。為此我很抱歉,但請你理解並相信,除此一舉我別無他法。我在家裏的處境正在變得、其實已經變得無法忍受了。除了別的一切之外,我再也不能在我曾經生活過的那種奢侈環境中繼續生活下去了。請你理解這點,即使你打聽到了我在哪裏,也不要來找我。你若來了隻會惡化你我的處境,但絕不會改變我的決定。感謝你和我在一起度過的48年的忠實的生活,請你原諒我對不起你的一切地方,就像我也由衷地原諒你可能對不起我的一切地方一樣……”

寫完信,托爾斯泰就輕輕地下樓敲響醫生馬科維茨基的門,又叫醒了女兒薩莎。他們匆匆忙忙地在皮箱裏塞進了一些最必需的衣物、書籍和手稿,此時已是28日清晨5點了。托爾斯泰走出屋,到馬房去叫人套車。外麵一片漆黑,還下著蒙蒙細雨,涼氣襲人。托爾斯泰在通馬房的小路上迷失了方向,走進小樹林裏,給樹枝刺傷了,還摔了一跤,把帽子也給弄丟了。他好不容易再回到屋裏,另拿了一頂帽子,打著手電筒,和馬科維茨基一起到了馬房。托爾斯泰激動得渾身發抖,唯恐索菲婭發覺,大吵大鬧,加以阻撓。車套好了,兩人立即上車,直奔謝金車站而去。坐上火車後,托爾斯泰才定下心來,這時“恐懼消失,對她的憐憫漸漸上升”,但托爾斯泰“並不懷疑做了應當做的事”。他們在戈爾巴切夫車站轉車,按照托爾斯泰的意思,坐進了擠滿平民的空氣渾濁的三等車廂,經過一天的顛簸,晚上8點來到了奧普京修道院。

同一天,雅斯納亞·波良納也不平靜。這天,索菲婭由於淩晨才入睡,所以起得很晚。當她起身後走進餐室,她就什麼都明白了。她接過薩莎遞上的托爾斯泰留下的信,渾身顫抖著,目光匆匆掃過紙麵,可是沒等讀完,她就扔下信,衝出門外,直奔池塘,並跳進了水中,幸虧緊追不舍的人們及時把她救了上來。

10月29日一早,謝爾蓋延科趕到了奧普京修道院的客棧。托爾斯泰從他那裏得知了妻子的消息,心情十分沉重。然而,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他仍堅持工作,口授了最後一篇論文《有效的手段》,並擬定了四個文學題材,打算把“非常想寫的文學作品寫出來”。當天,托爾斯泰坐馬車前往妹妹瑪麗婭所在的沙莫爾金諾村的女修道院,晚上六點到達。瑪麗婭和她的女兒莉紮親切地接待了他。剛到時,他鬱鬱不樂,在向瑪麗婭講到妻子投水的事情還哭了起來。平靜下來後,他向瑪麗婭表示,想在附近租一間農民的茅屋,就在這兒住下來。托爾斯泰從妹妹那兒得到了安慰。他在日記中寫道:“瑪申卡和可愛的莉紮給了我最令人欣慰和愉快的印象,她倆對我的境遇都很理解和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