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大用和妻子看完了房子,喜滋滋地往回走,可是剛剛走到巷子的拐角處,就看見了一直跟著李慎的兩個小廝,做賊心虛的他躊躇著停住了腳步,且不由自主地擦了擦額頭的汗。
妻子奇怪地問他:“大用,你怎麼了?剛才嚷著累要趕快回家,這已經到了家門口了,你卻不走了?是不是哪裏不舒服啊?”
劉大用來不及回答妻子的問題,因為那兩個小廝已經看見了他,向這邊走過來。
“劉先生叫我們等得好苦啊。”
“你們……等我做什麼?”劉大用不知道二少爺的小廝在這裏等著自己是什麼意思,可是,脊背上已經滲出了一層冷汗,“我這幾天告了假了。”
話音未落,兩個小廝已經上前來,一左一右扯住他的兩隻胳膊:“知道你告了假,不過,我們哥兒兩個找你有些事情,走,咱們找一個安靜的地方說話。”
劉大用掙紮著說:“你們有事情等我回去再說,我這幾天忙著呢,實在沒有功夫陪你們,要不改天,改天我一定請二位去醉仙樓,點幾個好菜,溫一壺好酒,慢慢說話。”可是他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哪裏能掙開那四隻鐵箍似的胳膊。
其中一個小廝笑道:“劉先生,這就是你不對了,我們在你家門口等了這麼半天,好容易將你盼來了,你卻連這點兒麵子都不給,好歹我們都在一個府裏當差,你就這麼忍心拂了我們哥兒倆的好意?走吧,不要你破費,我們哥兒倆掏銀子。”
另一個小廝則對劉大用的妻子說:“嫂子,劉先生就先借我們一會兒,吃過了晚飯,我們再將他送回來。”
劉大用的妻子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因為之前劉大用隻是跟她說,自己在定國公府當差當得好,主子很賞識他,所以獎勵了他一大筆銀子。他的妻子是個目不識丁、隻曉得圍著鍋台轉圈圈的平凡婦人,聽見夫君發了財隻管高興,並沒有去想他為什麼會突然得到主人的賞賜,隻是盼望著拿這一筆銀子置一所獨門獨院的宅子,小一點沒關係,隻要一家老小平平安安過日子就行。現在他們住的這個院子,一共有三戶人家,由於地方小,人口密,吵吵鬧鬧也是免不了的事兒,有時候,幾家的孩子在一起打了起來,大人們也跟著生氣。因此,劉大用的妻子這輩子最大的願望,就是住上一個單獨的院子。
當下,劉大用的妻子一聽是定國公府的人找他,也沒多想,和夫君說:“大用,既然人家好心相邀,你就去吧。”
兩個小廝笑道:“還是嫂子明事理。劉先生,咱們走吧。”
劉大用無奈,隻得極力抑製住心髒狂跳的感覺跟著兩個小廝走了。一路上,他借口身體不適,極力懇求兩個小廝放他回家,可他們哪裏肯依,一左一右架著他,很快就來到了樂心居。
李慎看見劉大用來了,笑著說:“劉先生,房子看好了嗎?準備買哪一處的呢?清水巷的那個院子怎麼樣啊,裏麵還有兩棵杏樹,不過,平安街的那個院子也不錯,就是周圍吵鬧了些,但是買東西倒很方便。銀子夠不夠,不夠的話,我這裏可以給你添一點。”
劉大用已經如雷擊的蛤蟆,大汗淋漓,可是,劉雪嬌一再警告他,要是他敢把這事兒說出去,那就要他一家老小的命,所以,他別無選擇,隻能死扛到底。
其實,平心而論,劉大用並不是一個很貪心的人,這麼多年來,拿著定國公府給的這些薪水,偶爾有些賞賜,雖然不能讓一家人都過上很富裕的生活,但他也比較知足,因為他知道,自己過得不富裕的原因,是因為家裏人口太多,掙錢的隻有他一個,而不是主人家給的銀子太少,要是在別的官宦人家做賬房,還不一定能拿到這麼多呢。所以,他一直都抱著平安是福的心態,謹慎地做事保住飯碗,節儉地生活知足常樂。
可是,事情就壞在了那一念之間。
其時,謝錦書被指逼死了丫鬟小菊,剛剛把管家大權交給了夫人,而夫人十分信任謝錦書,另外,也覺得這隻是暫時的,這個家遲早還得謝錦書來當,於是也沒有細細核對賬目,就接手了,隻不過做個姿態給大家——主要是給定國公——看看罷了。
這一天,正好負責廚房采買的一個婆子前來支取銀子。本來,下人要取銀子,必須要當家夫人點頭並履行一定的程序之後才行,可那天夫人不太舒服,而且對兢兢業業在定國公府幹了十幾年並且沒出過差錯的劉大用十分信任,就跟他說,自己先回去休息一下,若是有來支銀子的,隻要數目不超過一百兩,就由他做主發放,記好帳就行了,並叫管家李忠幫他,其實就是監督的意思。
那天上午沒什麼人來賬房,李忠坐在那裏也有些無聊,剛好有人找他,他就隨那人來到外麵,聊起了一些事情,一時間聊得高興,就在外麵多待了一會兒。
恰好這時那個婆子過來支銀子。剛進賬房,廚房的一個小丫頭就過來跟她說:“夏奶奶,你果然在這裏。”
夏婆子嘟嘟噥噥地說:“真是一刻也不得閑,才來支銀子,你就催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