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時任第37團團長的饒子健回憶:黃超原是張國燾的秘書長,是為了控製紅5軍,將他作為親信安插進來的。這人祖籍貴州,長得又黃又瘦,對張國燾五體投地,頂禮膜拜,開口閉口離不開“張主席”。他目中無人,對下級如視草芥,一切全不放在眼裏,其實他對政治工作、軍事指揮一竅不通。他對董振堂軍長是極盡刁難,耍盡了手腕;軍心判若水火,我們看得清楚,如果不是董振堂肚量如海,虛懷若穀,始終從團結的願望出發,部隊思想會更加混亂。這次董軍長率部出發攻占高台,作為政委本當與軍長同舟共濟,共謀戰計,但他卻連一部電台都不讓董軍長帶去。高台戰鬥打響後,由於失去聯絡,我們在臨澤隻聽到高台方向隱隱約約傳來槍聲,不知道具體戰況如何,又怎麼不心急如焚!而黃超在臨澤卻洋洋自得,隔岸觀火,既不派兵前去偵察聯絡,也不派兵前去支援,這真是我軍戰爭史上罕見的“奇觀”!直到高台的戰鬥已進行了9天,黃超政委說:“饒團長,怎麼樣,帶一個營去支援一下高台。”饒子健覺得時間已拖延至今,高台一定十分吃緊,而我隻去一營兵力增援,實屬杯水車薪,無濟於事。黃超見饒子健有些猶豫,又說:“亡羊補牢,猶未為晚嘛!”饒子健回到團裏,挑選2營執行這一任務。
約摸四更天的時候,饒子健帶領2營從臨澤出發,向高台方向挺進。高台在臨澤(今蓼泉鎮)的西北方向,相隔約四五十裏路。他們沿公路向高台方向走了二三裏的樣子,高台方向連稀疏的槍聲也聽不到了。這種沉悶的寂靜,像一種無形的壓力,壓迫著每個同誌的心。根據先例,這預示著不祥的征兆。
前方情況不明,不敢盲目前進。萬一高台被敵人占領,區區一個營不足300人的兵力,無異於以卵擊石。饒子健與2營長商量後,先把部隊帶進附近一個土圍子裏。此時,從西邊過來一個背褡褳、騎毛驢的中年莊稼漢,他見到部隊,忙停了下來。饒子健走上前去問道:“老鄉,高台那裏還打不打仗了?”莊稼漢愣了一會,很快從服裝上認出是紅軍隊伍,忙搖頭說:“哎呀,你們千萬別往前走了,高台已經被馬回子的軍隊占領了,你們的人死得好慘啊!”
這一消息對增援部隊來說,如五雷轟頂!饒子健又問了一些情況,詳細情況這位莊稼漢也說不上來,說:“反正沒看到跑出一個紅軍來,還有你們一個大軍官的頭被割下來了。”
於是,饒子健派出小分隊去偵察,不到3個小時,偵察員就回來報告:高台確實在昨天被敵人占領,3000將士幾乎全部陣亡!這時,敵人已發現了這支部隊,從四麵包圍了他們,隻是不知土圍子裏麵的虛實,不敢貿然進攻。直到晚上,趁著刮大風,2營才設法擺脫了敵人的包圍。
敵人的瘋狂搜捕和血腥屠殺並沒有割斷高台人民群眾同紅軍的血肉聯係,人民群眾冒著生命危險,營救自己的親人。
紅軍營長李中榮在遭敵追捕無法脫身之際,適逢一位雙目失明的婦女,兩人約好,假扮夫妻,相扶出城。行至城門,敵人哨兵用槍托將李中榮打倒在地,這位婦女毫不猶豫地撲在李中榮身上,大哭大喊道:“這是我男人,他是個啞巴。打壞了他讓我這個瞎子怎麼活呀?”才躲過一劫。
陳永祿在《難忘的曆程》一文中寫道:部隊突圍後,我到西街北邊小巷子的一群眾家裏躲避。這戶人離西街僅有200米左右,我進房門時,家中隻有夫妻兩人,他們住3間房子,中間是客房,東側是臥室,西側是夥房。大伯大娘約四五十歲,大娘特別善良而機靈,我進去後,大娘要我脫衣睡在炕上裝做有病不能起床,並叮囑我在敵兵來搜查時千萬不能說話,有她說我是她的兒子。我脫衣睡下,她給我蓋好被子,又端來稀飯和饃饃讓我吃。睡了兩個小時,3個敵兵進來搜查,我默不作聲,由大娘大伯回答敵兵的盤問。敵兵沒有問出漏洞,就出門走了。但是狡猾的敵兵班長陳有祥走到院門前又回來,要我站起來他看看。我站起來,他卷起我的褲腿,發現小腿有綁腿的痕跡,肯定我是紅軍傷兵。大娘堅持說我是她的兒子不是紅軍傷兵,不讓敵兵帶我走,野蠻的敵兵就動手打大娘,我不忍心大娘為了掩護我而遭受毒打,就跟敵兵走了。後來設法逃出歸隊。
張力雄在《福建黨史月刊》2009年第9期《高台大血戰》一文中回憶道:我在衛生所剛把傷口包紮好,忽然聽到城西驟然槍聲大作,人喊馬叫。我意識到有情況,叫警衛員趕緊出去看個究竟後回來報告,誰知警衛員一去未歸,而馬匪軍的嚎叫聲音越來越近,我感到情況不妙,抓起一根扁擔,忍著傷口劇痛衝出衛生所,一瘸一拐地向東北城牆走去。當我艱難地穿過一條小巷時,遇到一位中年老鄉,他神色緊張地對我說:“紅軍同誌,馬匪進城了,你腿上有傷,快到我家裏躲一躲再說!”說著,他架起我連拖帶跑地到了他家。他把我藏在一處低矮狹小、陰暗潮濕的夾牆內,再三囑咐我說馬匪正搜捕紅軍,決不能出夾牆一步,我隻得聽從他的安排。盡管這位老鄉家很窮,但在躲藏期間他給我送了三頓麥糊粥充饑,使我萬分感激!深感紅軍的嚴明紀律和廣泛深入的政治宣傳工作所產生的影響,否則群眾怎麼能夠對紅軍傷員冒死相救呢!到了第四天,這位老鄉見馬匪的搜捕有所放鬆,大部分馬匪已東撤,便準備將我送出城。當天傍晚,他將馬車底板扳下一塊,留出一條縫,叫我臉朝下全身撲在底板上,這樣鼻子透過小縫可以呼吸。然後,他在我身上覆蓋著厚厚一層雜草和馬豬糞,偽裝成送糞車。臨行前,我把身上穿的一件皮大衣脫下送給了他,他也給我一件破舊的短袖老羊皮襖。馬車出西城門時,我們都極為緊張。幸好來往的人多,城門口的匪兵也懶懶散散的。他們見那老鄉衣衫襤褸,車上豬馬糞又臭氣衝天,草草地盤問了兩句就放行了。當馬車趕到一塊大麥地時,老鄉四顧無人,趕緊掀掉我身上的雜草和馬糞,扶我下車,說了句:“快走!向西奔!”我躲在他家時一直藏在夾牆裏,從未與他交談過。他叫什麼名字、家中有哪些人等均不清楚。在匆匆分別之際我問他:“你貴姓?”他模模糊糊地回答了一聲。是姓“陳”還是姓“謝”我都未聽清,馬車就在蒼茫暮色中離去了。他那簡短的兩句話雖不是什麼名言壯語,卻一直銘記在我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