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81章 番外四天驚記(3)(2 / 3)

狄天驚喜不自勝,從此之後,大愛這杯中之物。借酒練功,武功一日千裏之餘,終於堂堂正正的超過了駱小佛,一掃十餘年抬不起頭來做人的陰霾。而後便又於薰薰然飄飄然的酒國之中,重新找到了自己為人的勇氣,與為人的原則--

第一不願爭勝,他與駱小佛十年暗鬥,手足相殘,至今心有餘悸;第二不要弄權,狄澗此前利用駱小佛激勵於他,傷心傷身,不堪回首;第三不可世故,否則與狄澗無異;第四不得為惡,那會更比狄澗更為差勁。

狄天驚從此之後貪杯張狂,執拗暴躁,狄澗打他越發是家常便飯。可是狄天驚神功護體,槍紮一個白點,刀砍一個白印,遑論耳光腳尖?越打越是無所謂。

二十三歲上某一天,當兒子的終於擁妓回家,擊鼓高歌,當老子的終於掩飾不住自己的厭惡、疲憊和心痛。這樣的情緒,狄天驚看在眼裏喜在心上,他明白,自己終於是成了狄門逆子,戰勝了父親的安排。

這一切,都脫不了酒的臂助。

酒就是他的勇氣、他的智慧、他的力量、他的夢想。三分醉,三分人才;七分醉,七分見識;十分醉,十分無敵。醉得不省人事,他便是天上地下唯我獨尊的神聖。

“你恨你爹麼?”蘭枝幽幽問道,“還有駱小佛。”

“我怎麼會恨他們?”狄天驚恍恍惚惚的道,直麵過去種種出乖露醜,怎不令人氣短心煩,便是他這樣灑脫的人物,也不禁額角見汗,“我爹真心疼我,一心讓我出人頭地;佛哥真心護我,從小到大,把我當親弟弟照顧。我雖不能如他們之願,務正業、做大事,當好狄家的少主,但是我知道,他們是這世上最關心、最看重、最疼愛我的兩個人。”他笑了笑,“隻是我這人脾氣怪,與他們到底不是一路人罷了。說到底,我是我,他是他,我注定要辜負他們,可還是得心存感激,是他們幫我認清了自己,看透了世界。”

門外歌舞喧嘩,杏子樓正到了一天之中最熱鬧的時候。可是蘭枝卻感到一陣寂寞,她抬起頭來,狄天驚說這話時,她與他雖然肌膚相親,但竟似與他相隔天涯。

--她在他的眼中,是一路人嗎?

沉默良久,蘭枝輕輕說道:“最近,有個叫羅慕山的客人,常來見我。”

狄天驚仍是仰天躺著,笑道:“我知道。我在外邊碰見他了,他跪下來求我,讓我把你讓給他。”他把雙手枕在腦後,“卻不知,感情又豈是能讓來讓去的。他說出這話,便是看輕了你,也看輕了世間真愛。所以我直接告訴他了,他配不愛你。”

他稍微往床頭上挪了挪身子,半坐起來,而蘭芝團身相就,把頭枕在他平得幾近凹陷的腹上。

“我不喜歡他,”蘭枝幽幽道,“可我一天住在杏子樓,都得見客、接客--我不想讓別的男人近我的身。你,你為什麼還不娶我?”

“你又何必急著嫁我?”狄天驚沒了酒,東張西望,又有些煩躁,“我以前就告訴過你了,我不會太早娶你。”

“為什麼?”蘭枝如墮冰窖一般,“我還以為你那時是在隨口說笑。”

“抱歉,不是說笑。”狄天驚把蘭枝的下頜扳起,“我是真不想讓你相夫教子,變成我娘。”

“你……娘?”

“我娘。”狄天驚說,話不知不覺有點急,“十六歲嫁給我爹,一年後生了我。四年後我開始跟著爹找來的教師學文練武,我娘開始閑下來。狄家的夫人,俗氣一點的不用做飯、管賬、收拾家;文雅一點的不用養花、養鳥、喂金魚。廚子、丫鬟、管家、花匠……把這些活兒都幹了。從我記事開始,她老人家每日的活動就是,起床、洗漱、梳妝,出門看看花、拐個彎看看鳥、再拐個彎看看金魚,然後,吃飯、午睡、繡一個從來沒繡完的花樣子,晚飯、洗漱、睡覺。我爹十天半個月都顧不上看他,偶爾來了也就是吃飯、睡覺、走人,話都說不出十句。她和我爹相敬如賓,下人都誇主母溫柔,可是有時候我真的覺得,我娘早就死了,現在住在她房裏的,是個依靠機關,自發自動的木頭人而已。”

蘭芝打了個寒戰。

“我真喜歡你。”狄天驚倒吸冷氣,聲音之中有愛憐,也似乎有點不耐,“你是我所見的,最有趣的女人了。你會聊天,敢喝酒,精彈琴,妙下棋,能詩文,知時事,善隱忍,懂吃醋,人前端莊,床上放浪,溫柔體貼,喜怒無常。每次見你,你都與上一次有些不同。你是七蒸七釀,越陳越美的葡萄酒,迎風香襲,越開越盛的野杏花。而任何大姑娘小媳婦與你相比,都是放多久都一個味兒的白開水,絹紙折成的假花而已。”

“承蒙你誇獎,”蘭枝哭笑不得,“我千好萬好,你還把我留在杏子樓,不怕我被別人搶走了?”

“對,就是要讓你留在這。”狄天驚拍拍她的頭,下了結論,“杏子樓雖髒,卻是個肥沃有趣的地方。男人爭風吃醋,女人爭奇鬥妍,三教九流,五行八作,唯有在這,你才能生機勃勃。真要把你娶了,你以後還能如此嗎?狄家的少奶奶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閑著也就是生兒子玩--這事是個女人就幹得了,幹嗎非得你來?--到時候無本之木無源之水,我怕你沒幾天就得像是折下來的花枝似的枯萎了--豈不可惜。”

蘭枝目瞪口呆,說不出話來。

狄天驚猛地一個翻身,騎上了蘭芝的身子。蘭枝已穿了衣服,而狄天驚卻赤身裸體。蘭枝渾身乏力,而狄天驚卻腰背隆起,僅以腳尖與單肘支撐身體。他崩緊如勁弓,一手捧著蘭枝的臉,一手將蘭芝的左手扣在頭頂上,然後伏在女子的耳邊,清清楚楚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