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82章 番外四天驚記(4)(3 / 3)

那桑先生不急不躁,在群馬踐踏一般的鼓聲之中,閃輾騰挪,幾無滯礙,隻有一雙眼是牢牢盯住狄天驚敲鼓的雙手。未幾,狄天驚左手擊下,桑先生突然伸出手來,便在狄天驚的左肘上輕輕一拍!

--他的力氣該有多麼的大,狄天驚擊鼓之手瞬間便有了碎石裂金的力量,“撲”的一聲,捅破窗欞紙一般,四指刺入鼓麵。也就在這一瞬間,桑先生另一隻手也已伸到那腰鼓上,輕輕一抹,腰鼓轉動,狄天驚大叫一聲,猛地睜開眼來。

桑先生單手握住腰鼓,往上一折,喝道:“倒!”

“撲通”一聲,狄天驚站立不穩,重重跪伏在地,一隻左手陷在鼓箱裏,高高舉起。

原來那鼓箱之中又有竹枝作為榫頭支撐,方能音色優美。狄天驚初時被桑先生助力,一掌拍破鼓麵,手一探入鼓箱,“哢嚓”一下,便拍斷了撞斷數根竹枝。狄天驚大吃一驚,不及反應之下,本能的就撤了手上的真氣,待要抽手出來,卻被那鼓一轉,竹枝斷茬變化位置,一下子連刺帶絞,瞬間將他的手刺出四五個窟窿,刮出七八道深傷,血肉模糊的就鎖在了鼓箱裏。

那桑先生一招得手,哈哈大笑。狼眼太子心痛驟去,眼見大局已定,這才鬆了口氣,招呼人扶起那老太監,憤憤然問道:“是誰讓你來殺我?”

十指連心,狄天驚一時吃痛,跪倒在地,這時卻咬牙昂起頭來,咧嘴一笑,道:“你爹。”

“嘩”的一聲,一桶冷水澆到狄天驚頭上,他激靈靈打個冷顫,睜開眼來。頭上的紅油彩白油彩,為水衝洗,嘩嘩啦啦的流了他滿身。

分筋錯骨手、大搜魂手、噬心焚魔手,武林中用以刑拷的最可怕的三種手段,狄天驚能熬一炷香的功夫,且不喊不叫,其性之冷硬,倒遠超眾人預料。

此處仍是狼眼太子書房。狄天驚遭擒,侍衛本待將他押走,可是那桑先生卻對他生出興趣,執意自己拷打。冷宮之中,除了嚴禁出入外,其他規矩倒都是睜一眼閉一眼的,侍衛樂得省事,也就由他們去了。

那桑先生拿了一塊手巾,在狄天驚臉上抹了幾下,露出他的真麵目,端詳一下,笑道:“小夥子長得還不賴,嗯,雖敗不餒,遇挫猶狂,到現在神兒還沒散,有老子當年的三分風采。”忽的收斂笑容,“呸”了一聲,道,“卻不是什麼好事!”

狄天驚喘息兩下,冷笑道:“噬心焚魔手,是魔教武功。”

那桑先生仰天打了個哈哈,道:“老子便是前任魔教教主桑天子。”

他的名字驟然炸響在狄天驚的耳邊,隻讓他整個人懵然愣住,腦中“嗡”的一聲,幾乎又要昏倒--眼前這第一眼看上去就讓人完全輕視的桑先生,竟然就是攪動中原武林二十年的瘋魔大帝?而自己居然能與他纏鬥許久?他不是退出江湖了麼?

若是早知道狼眼太子與桑天子勾結,隻怕就是再給他天大的膽子,狄天驚也不敢來冒險了。

他腦中亂了半晌,終於漸漸冷靜。不該來的也來了,不能打的也打了,事到如今,橫豎一死,何必再怕?

便把眼望向狼眼太子,恨道,“你勾結魔教,果然死有餘辜!”一語未畢,“啪”的一聲,後腦勺上已挨了桑天子一巴掌,雖沒什麼力,卻也打得他眼冒金星。

“前任魔教教主桑天子這七個字,”桑天子氣哼哼的道,“你隻聽得見前倆麼?”

原來桑天子三年前邂逅愛侶,逐漸淡出江湖,到了去年,更將魔教教主之位傳位於自己的師侄獨孤朗,從此之後,攜夫人歸隱山林,不問世事。不料他一輩子過的都是出生入死的日子,早習慣了刀頭舔血、狂風暴雨的生活,真退出來之後,不過兩三個月,就已經閑得百爪撓心,渾身不自在。

拿慣了刀的手,每日擇菜洗米,固然難受,而更讓他無法忍耐的,則是以前出則山河變色,入則前呼後擁的待遇沒有了。

桃源之中,他的夫人是不怕他的;武林之中,人們再談起他,也是渲染、鋪排多些,恐懼、戒備漸少;就連他偶爾回魔教交接事務,以前的幫眾見了,也再也沒有了大氣不敢出的敬畏,反而還有人膽敢與他說笑幾句。

一來二去,桑天子不安寂寞的虎狼之心,終於再動。可惜瞞著夫人幾次與魔教接洽,想討個長老的位子坐,卻全都被人婉拒。物是人非,既有了新教主,誰再與老教主親近,豈不是自討無趣?更有人開玩笑似的勸他道,“憑老幫主的本事,除了教主之位,還有哪個位子配得上?讓您當長老,那是羞辱您老,將來您怪罪起來,我們沒有幾個腦袋送死”。

是故,對他來說,現在錙銖必較的,其實就是人們對他的態度。

--那種“我知道你。你很厲害、很傳奇、很可怕、很偉大,但是都已經過去了”的態度。

就像狄天驚現在表現出來的一樣。

狼眼太子回想方才千鈞一發的情形,不由又氣又怕。他從小到大屢遭暗算、行刺,近來年更有愈演愈烈之勢,要不是身邊幾個手下舍死忘生,以命換命,自己又天賦異稟,擅長絕境逢生,怕是早就死了七八次了。

他本就是驚弓之鳥了,這回頭一回生擒刺客,自然是新仇舊恨一起湧上心頭,不由叫道:“到底是誰派你來殺我!”

狄天驚懶得與這幹官匪勾結之輩多言,更不願讓他們看出自己心中畏懼,便哼了一聲,閉了眼,閉了嘴,四仰八叉往地下一躺,認打任罵,不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