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這一個不是王妃,你認錯了!”紅鶯似被她喊醒了一般,恍然細瞧,終於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奴婢這些日子做夢夜夜夢見公主,便是白天昏睡之際,也能瞧得見公主……”語聲轉低,極是失落低泣:“公主怎的也不來帶紅鶯走?”我心中亦黯然,她口中的公主定然是娘親,而非我。說起來,我不過在昆侖鏡中有幸得睹娘親一麵,這已經算是天大的恩賜了。芳重牽了她的手,也是眼冒淚花,邊拿出帕子替她拭淚,邊勸慰她:“王妃往生之人,怎的說回來便回來呢?此話在思篁殿內休得再說,要是教我王聽到了,不知心裏會怎生難過呢?王妃夜夜在你夢中出現,許是教你替她照看小公主呢。”紅鶯止了淚,側頭細想,又連連點頭:“芳女官說得對,公主定然是存這樣的遺願。她從前便誇我極會照顧人,定然想將小公主托付於我。”說著倒身朝我跪了下去:“從今往後,紅鶯誓死護主,定不忘公主所托!”我見得她精神恍惚,雖顫危危跪了下去,始終神情憔悴,心有不忍,連忙將她扶了起來:“紅鶯快快不必如此!從前聽說娘親待你極好,我在丹穴山之時,又得你暗中回護,心中已是感激。我瞧著你病體未愈,不若先回去休息,早日將身體養好,你若願意,便在我身邊住著,閑暇之時陪我聊聊天,打發打發日子就好。”她低低應了一聲,欲言又止紅著眼圈退了下去。修羅城中向來喧鬧,阿修羅男子達旦飲酒,夜夜比試修為。今晚卻與往常略有不同,從來冷清靜寂的宮中明珠爍爍,臣子們各個攜子帶女,連雄力也跟在老父身後,共他年糼的妹妹規行矩步。飛鸞殿內,明珠璨目,爹爹攜了我的手一步步登上王座,朝殿中瞧去,諸位麵上表情各有不一,殿中諸人拜畢,一時歸座。有嬌媚的女子上前獻舞,目光滴溜溜在爹爹身上轉,身上長裙搖曳開來,如睡蓮獨綻,遠香婷植。爹爹卻端了半杯酒,遞了過來:“今日宴飲,怎能不喝酒呢?”我在點將台之上已是喝得過多,若非在離光處歇息一時,怕是如今還醉著,哪裏還敢再飲酒?急忙搖了搖頭,朝台下去瞧,但見嶽珂與雄力交頭接耳,也不知在說些什麼,不時抬頭朝我這裏瞧上一眼。本仙猶自記得在離光處,嶽珂那張黑了的臉,如今再瞧他這淨白的膚色,微帶著笑意的眸子,沒緣由的覺出了點不懷好意。一曲舞畢,那舞娘盯著爹爹瞧了好幾眼,見得爹爹並無留人的打算,這才怏怏下台,眼瞧著她坐定在左道第四個空著的位子之上,身旁一名中年阿修羅男子,正是爹爹向來倚重的摧伏叔叔,側身輕言細語安慰那舞娘,我方才如夢初醒,感情這女子不是舞娘,乃是修羅重臣之女。隻是她打扮得這番妖嬈模樣,又直向著爹爹拋媚眼,莫非想當我後娘?本仙以為,此女子心機亦重,有此想法,確然不太好。於是心中便對她起了幾分成見,又多瞧了她兩眼,不過眼睛生得嫵媚些,腰條兒生得柔軟纖細了些,豐胸肥臀,按著凡間的說法,倒是個好生養的。隻是據爹爹說,一萬多年以前,娘親生下一枚蛋以後,他見得娘親費心巴力,要孵這隻蛋,幾乎五百年不曾挪窩,他雖有心,但身高體重,又是修羅族的,不若鳥族雄鳥一般,從不曾做過孵蛋這類事,生怕孵在蛋上將蛋壓碎了。待得我破殼而出的那日,他雖歡喜不已,但也感慨娘親辛苦,暗暗發誓以後決不再讓娘親產蛋生子。本仙心中倒略微替那年輕女子惋惜了一回,中意上誰不好,偏偏要中意爹爹這種半百的男子。這般細想,那眼神便不斷在女子身上瞎,倒惹得那女子身邊的一名年輕男子與摧伏叔叔警覺,亦朝我多瞧了幾眼。爹爹含笑在我耳邊低聲道:“摧伏旁邊的那少年郎正是他的長子,乃是修羅鐵騎左翼軍統領,能力不下於雄力,鸞兒這次出征,他亦追隨在側。”我凝神細想,全無印象,遂尷尬的搖了搖頭。爹爹大口飲了一樽佳釀:“鸞兒慢慢挑,最好挑花了眼……”我心中暗樂,爹爹這番模樣,倒像是吃醋的光景,與我才相聚不久,芳重說爹爹瞧見年輕小子就心煩。倒是雄力向來對他頂禮膜拜,對他倒還有幾分麵子。我一麵感歎爹爹一個人孤清多年,忽然之間冒出來個女兒,自然疼惜有加,不舍得嫁掉,一麵暗暗朝嶽珂瞧去,不知為何,心中竟然帶了幾分幸災樂禍。——想當年他纏著娘親,氣煞了爹爹的時候,可曾想過有今日?這廝向來是個皮厚膽大的,無視爹爹的禁令,不過一會功夫,待得另一支曲子罷了,他便率了雄力與一幹年輕男子,各個擎了酒杯前來敬酒,爹爹海量,一仰脖便幹了下去,唯獨苦了本仙,一個個飲過去,直喝得天眩地轉。很是奇怪嶽珂那廝雖率了眾人上台來敬酒,他自己倒避開,留至最後一位,才慢吞吞上前來,先敬了爹爹一杯,爹爹幹了,遂又到了我桌邊,笑得不懷好意:“公主殿下喝醉了?在下敬公主殿下一杯酒,賀公主殿下凱旋回朝。”爹爹先前千叮嚀萬囑咐,今日晚宴無論如何得撐過去,阿修羅族向來隻認強者,我若醉趴下了,怕是會引來輕視。是以本仙掙紮了又掙紮,這才將腰杆挺得直了些,接過他敬過來的酒,強壓著反胃的衝動,一仰頭飲了下去。耳邊隻聽得低低的笑聲:“公主飲得醉了,還請記得下次,千萬別抱錯了人。抱錯了人不要緊,要是萬一將來被錯抱進了洞房,在下向來沒臉沒皮,可不敢保證會做些什麼丟臉的事體出來!”我強睜了醉眼去瞧,爹爹正被上前來敬酒的大臣給擁住,仰頭豪飲。修羅部族尊卑並不分明,一切敬意全憑本心,殿中宴飲倒搞得熱鬧宛如街市,王座前站滿了敬酒的臣子。麵前的男子笑意盎然,但目中分明含冰壓雪,一片奪人寒意。——哦,本仙半醉半醒之間終於想了起來,下午在離光處,倒的確被雄力給抱了一回。感情這廝今日臉黑,倒不是氣離光健忘,而是與本仙別扭了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