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學沛客氣了兩句,把錢塞進口袋,興致更高了,喜笑顏開地說“這二十八人中,有二十一人與我是好朋友,也就是我們過去搞改組同誌會的同誌,我就暗地通知他們來這裏與二位見麵。”他皺著眉頭沉思片刻,“其餘的七人,我把他們的詳細地址告訴你們,請乘出租汽車直接登門拜訪。二位休息一會,我去通知甘乃光先生來。”
彭學沛走後,丁默邨從桌子上拿起那份《中央日報》來消磨時間,見頭版頭條消息是重慶市各界於昨天集會紀念抗戰二周年,並公祭抗戰陣亡將士和死難同胞。何應欽在紀念會上做報告說:抗戰以來敵軍傷亡總數為九十一萬七千八百餘人,俘日偽軍八千五百五十五人,擊毀敵機七百一十六架,擊沉擊傷敵艦六百四十四艘。
“這有什麼值得吹牛的?”丁默邨心中冒起一股無名火,將報紙往行軍床上一摔,“中國的傷亡和損失,與日軍比較起來,至少要大兩倍。”
吳四寶目不識丁,素來與報紙無緣,也不好意思問個究竟。但他卻有一套掩飾自己不足的本領,也拿起報紙假裝看了一會,笑著說:“是呀!重慶政府之所以不敢公布中國的傷亡和損失,正好說明丁先生的判斷正確。”
下午五點左右,彭學沛領著甘乃光來了。“八天前,我要薑國保帶去的重要情報,他轉報汪先生沒有?丁先生!”甘乃光關心地問。“什麼重要情報?”彭學沛一怔,沒等丁默邨回答,迫不及待地問。
甘乃光將蔣介石秘密製訂處置共產黨和限製異黨活動的四個文件,以及派“宋子良”與日本駐香港領事館會談等情況說了一遍,然後抱歉地向彭學沛一笑,說道:“近一向行政院秘書廳的工作很忙,沒有時間來你這裏,故沒有將情況告訴你。”
“噢!這可是件大事。”彭學沛又一怔,“薑國保及時轉報汪先生了嗎?”
“及時轉報了,並已經采取得力的措施。”丁默邨將薑國保被捕,汪精衛與徐珍結婚,徐珍與平沼和近衛等人的密切關係,以及七月二日徐珍和影佐等人秘密赴日等情況,一一告訴彭學沛和甘乃光,然後倨傲地說:“可以預見,失敗的肯定是老蔣。”
“但願如此。”彭學沛兩眼望著窗外的浩浩藍天,像是在祈禱似的。
“但是,不可大意。”甘乃光憂心忡忡地說,“據可靠消息,這回宋美齡親自出馬,她率領孔祥熙的秘書樊光、中央銀行秘書姚瑛和軍統特工人員曾廣,於本月一日到了香港,然後與寓居香港的宋子良一起,已經與日方會談六天了。”
“宋美齡可有一套外交手腕,的確不可大意!”丁默邨心情焦急,“這個重要情況應該及早向汪先生報告才好。我的意見讓吳四寶先生先回上海向汪先生彙報,不知彭先生和甘先生的意見怎樣?”
彭學沛沉思一會,說道:“丁先生獨自一人活動太孤單了。這樣吧,汪先生開列的名單中,凡是與甘先生和我是好朋友的人,由甘先生和我負責秘密通知,錢也由我們二人負責轉送,請他們寫個收據。丁、吳二位先生抓緊在兩天之內負責拜訪其他人,爭取十一日離開重慶。”
“這樣好,這樣好!”丁默邨深表同意,“餘下的七個人,完全可以在兩天之內聯係好。”
“希望二位見機行事。”甘乃光提醒說,“盡管這七人中有的過去與汪先生有深交,有的也有這樣那樣的瓜葛,但知人知麵不知心,一切以謹慎為宜。”說罷,從吳四寶手中接過三千元錢,高高興興地走了。
晚上八點,丁默邨和吳四寶乘出租小轎車,來到重慶市長賀國光的公館門口。這時,兩個警衛人員正坐在門口聊天,見兩個穿戴闊氣的陌生人走來,一個警衛人員趕忙起身,點頭哈腰地說:“二位先生找誰呀?”
“拜訪賀市長。”丁默邨一副傲慢表情,把事先準備好的軍統重慶特別區區長薑紹謨的名片遞給他。
薑紹謨,因在重慶殘酷迫害進步人士而頗有名氣。那人以為真是這個特務頭子來了,不敢怠慢,恭恭敬敬地說:“鄙人剛從賀市長那裏來,他與二姨太在二樓南邊陽台上乘涼,二位請進。”
賀國光年近五十歲,紅光滿麵,長得很富態。汪精衛任行政院長時,曾提升他為辦公廳行政處長,一年前,汪精衛任國民參政會主席時,又任命他為參政會副秘書主任。因此,他一直對汪精衛懷有深厚感情。這時,他正躺在帆布睡椅上,接受二姨太用鵝毛扇扇過來的陣陣涼風,悠閑自得地與她低聲說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