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地,在汪精衛眼前,日本政府的聲明成為一團迷霧,繼而又幻化為三個粗大的疑問號:為什麼聲明閉口不說日本撤離中國領土?不明確表示支持他汪精衛建立新政權?不提臨時和維新兩個政權的取消?汪精衛越想越感到聲明措辭模棱兩可。
“聲明含糊其辭,可能是一種策略吧!”汪精衛聊以自慰地默默想著,並警告自己:“絕不能對日本政府有任何懷疑。懷疑的後麵是灰心,灰心的後麵是失望,失望的後麵是動搖,動搖的後麵是失敗。危險啦!”他盡量從光明一麵看問題。“不管怎樣,聲明的基本精神是維護我的。”
於是,浮自心靈深處的喜悅,轉化成一抹歡樂的雲彩,飄上了汪精衛的嘴角。他精神振奮地對陳國琦和周隆庠說:“請二位去醫院一趟,一邊看望高先生,一邊將日本發表聲明的事告訴他,讓他高興高興。”
“對高先生的病,日本的聲明無疑是一劑良藥。”周佛海深知高宗武肺病複發的原因。陳春圃和周隆庠走後,其餘的人圍成個半圓圈,麵對汪精衛坐著,由曾仲鳴將聲明念一段,討論一段。
“我現在念聲明的第一段。”曾仲鳴喝了口茶潤潤嗓子,念道:“日本政府本年曾一再聲明,決定始終一貫地用武力掃蕩抗日的國民政府。同時,和中國同感憂慮、具有卓識的人士合作,為建設東亞新秩序而邁進。”他頓了一下,“具有卓識的人士”幾個字從他口裏念出來,又化作一股暖流湧向他的心頭,渾身感到熱乎而舒適。他敏捷地瞟了同夥們一眼,見大家也與他一樣,臉上呈現出了自豪的神色,心情激動地繼續念道:“現已感到,中國各地複興的氣勢澎湃而起,建設的趨勢日盛一日。當此之時,政府向國內外闡明同新生的中國調整關係的總方針,以求徹底了解帝國之真意。”他兩眼望著汪精衛,笑眯眯地說:“第一段念完了。”
“為了更好地與日本合作,務必將聲明做透徹的理解。”汪精衛神色肅然地說,“比如說,‘為建設東亞新秩序而邁進’,‘東亞’的範圍有多大?‘新秩序’包括哪些內容?不理解,就不可能付諸實施。”
“東亞,從地理概念說是亞洲的東部,指的是中國、日本和高麗國,現在又多了個滿洲國。”陳公博說,“至於新秩序的具體內容,就是聲明的第二段說的日、滿、華三國‘相互善鄰友好,共同防共和經濟合作’,以及‘希望中國同滿洲國建立完全正常的外交關係’。這也是日本同新生的中國調整關係的總方針。”
“分析得很對!”汪精衛微笑著頻頻點頭,“第一段說:‘中國各地複興的氣勢澎湃而起,建設的趨勢日盛一日。’諸位說說,這裏指的是什麼?”他希望他想說的話,通過別人的嘴說出來。
“依愚見,這指的是以汪主席為代表的一股強大的政治勢力。”周佛海諂媚地一笑,“這股勢力迫切要求結束戰爭,更好地與日本合作,把中國建設好。這股勢力之所以‘氣勢澎湃’,‘日盛一日’,因為代表四萬萬同胞的意願,又不斷地將中國的反蔣反共勢力融合在一起。”
汪精衛對陳公博和周佛海的分析感到滿意,高興地對曾仲鳴說:“第二段的內容已經結合一起討論了,那就念第三段吧!”
聲明的第三段的基本內容,是按照日德防共協定精神締結中日防共協定,在協定有效期間,允許日本駐軍內蒙地區。汪精衛一夥出於對共產黨的仇恨,討論得十分熱烈。
“中日團結反共,是我們多年的願望。”陶希聖憤恨地說,“共產黨不消滅,中國就莫想得到安寧。”
“老蔣搞第二次國共合作,讓共產黨日益壯大,遺禍子孫,將受到曆史的懲罰。”曾仲鳴判斷說,“老蔣不垮在日軍手裏,也將垮在共軍手裏!”
“是呀!對共產黨的存在絕不可掉以輕心。中日共同防共,實在是求之不得的大好事。”周佛海咬牙切齒地說,“五年之內不消滅共產黨,就允許日軍在內蒙駐紮五年,十年不消滅就駐紮十年,直到把共產黨徹底消滅為止!”“何須十年?”陳公博不屑一顧地冷笑一聲,“中日戰爭一結束,兩國一齊出兵,不上一年,就叫共產黨徹底滅亡!”
“我說十年,是包括消滅蘇俄在內。”周佛海解釋一句。
“那也用不著十年。因為對付蘇俄除了中國和日本,還有德國和意大利哩!”陳璧君自信地伸出三個手指頭,“三年之內,可以把全世界各國的共產黨都消滅幹淨!”她錯誤地估計了形勢,更沒有想到二十一年後,她會死在共產黨的監獄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