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學,你身體哪裏不舒服?」
「我小腹有點疼,想找點止痛藥吃。」
華劍凜一眼看到他胸前別的識別證,寫著「蘇珣」兩個字。淡淡的有文藝氣息的名字,很符合他的氣質。
「藥不能亂吃,到底是怎樣的不舒服?躺下來讓我檢查檢查。」蘇珣示意他躺到病床上。
「你管我那麼多?叫你開藥你就開好了。」
剛才還挺身而出的少年,現在卻用同樣的口吻命令他,難道前腳才走了熊,後腳又來了狼?
不過,這個少年雖然氣勢淩厲,蘇珣卻明白他並無惡意。
「還是讓我幫你檢查一下吧。」蘇珣堅持著。
「真麻煩。」華劍凜嘟囔了一聲,最終還是乖乖躺下
撩開他的短袖白襯衫後,蘇珣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小腹右側,有一塊碗大的瘀青,紫紅交錯,形狀可怖,一看就知道被人用力捶打所致。
「這傷怎麼來的,是不是跟人打架了?」
「不小心撞的。」華劍凜淡淡道。
像這樣的傷口,怎麼可能是撞的?蘇珣知道他沒有講真話,卻也不追問,隻是取來藥酒,倒在瘀青處,輕輕揉搓起來
「我先給你擦點藥酒吧,等會兒再拿一瓶給你,回去後自己學著塗。能不吃藥的話,最好不要吃藥,藥對身體多少有點傷害,尤其你們現在還年輕,會有副作用。」
華劍凜蹙緊濃眉,結實的小腹緊緊繃著。能察覺他很疼,卻連一聲悶哼都沒聽到,蘇珣不由暗暗佩服他的忍耐力。
淡淡的藥味彌漫在空氣中,華劍凜微抬眼眸,凝視著正用力替自己揉搓瘀傷的男人
男人穿著白色大褂,流露出一絲禁欲感。側臉的線條,出人意料地好看,一頭細軟烏黑的頭發,讓人很有伸手撫摸的衝動。手指在刹那間情不自禁地動了一下,華劍凜立即警醒,暗罵自己不知在想什麼。
「暫時就這樣,回家後臨睡前,照我這個樣子,再給自己擦一次。」蘇珣鬆開手,露出溫和的笑容。
「謝謝老師。」
「沒什麼。今天我真正要感謝的是你。」蘇珣看著這個大男孩黝黑的眼眸,他眼中的東西,實在太多、太灰暗了。
「老師客氣了。」
華劍凜淡淡道,彎腰提起書包,大步走了出去。
肯定還會再見。
不知為什麼,蘇珣就是這麼篤定。
果然,兩個星期後,華劍凜再度出現在醫務室。
蘇珣正在填寫學生病曆檔案,看到是他,微微一笑,「同學,你身體哪裏不舒服?」
和第一次見麵,同樣的對白。
華劍凜也像那天一樣,毫不客氣,一屁股坐在病床上,「老師,我的藥酒用完了。」
「這麼快就用完了?」蘇珣很詫異。他開給他的可是足夠用三個月的劑量。
「是真的用完了。」華劍凜直視著他的眼睛。
「那小腹的瘀青散了嗎?是不是你用法不當,造成不應當的浪費?來,讓我看一下」
蘇珣伸手去拉他的襯衫,後者拚命躲閃,「沒什麼好看的」
「看了才能了解你的傷勢。」
兩人拉扯間,蘇珣無意撞了一下他的腰部,華劍凜倒抽一口涼氣,似是被觸到某些痛處,上半身蜷成一團,一時說不出話來。
「對不起,是不是碰疼你了?讓我看看。」蘇珣不由分說地拉起他的襯衫,觸目所及的慘狀,讓他震驚地睜大了眼睛,遲遲說不出話來。
華劍凜的上半身可謂傷痕累累,年輕結實的肌肉,到處都是青紫交錯的痕跡,有些是拳頭造成,有此似乎是撞傷,左側肋骨處,還有一道道腫脹的痕跡根據蘇珣的經驗,那不是用藤條,就是用皮帶抽的!
難怪藥酒會用得那麼快!
蘇珣猛地站起來,「這麼多傷到底是誰弄的?你曾和誰打架鬥毆?還是說,你有受到家裏人的虐待?到底怎麼回事,被打成這樣為什麼那天不告訴我?有沒有別的老師知道?」
這麼多傷痕,若是聚眾鬥毆,學校肯定知道,再說以他的性格和身材,不像是任人欺負的人,那麼根據他的經驗和直覺,十有八九源自家暴。
隻是,被家暴的學生,他不是沒有見過,也不是沒有處理過,但像他這樣遍體鱗傷、慘不忍睹的,蘇珣還是第一次親眼見到,難免震驚過度,聲音都高亢的有點變形
「噓」華劍凜一把攬過他的脖子,將他拉到眼前咫尺之距。相對於他的震驚失措,少年早熟的臉頰上,充滿了成年人才有的陰狠。
胸口燃燒的一團火,被如此桀驁不馴的眼眸一掃,瞬間冰封成了霜雪。
「老師,冷靜點,別叫得全校都能聽到!」華劍凜沉聲道,視線一寸寸在他臉上逡巡,目光所及之處,情不自禁泛起顫栗。
「你的臉上也有傷痕。」
湊近的距離,讓蘇珣很清晰地看到了他左頰靠耳處,有一道瘀血傷痕,剛才他一直用頭發遮著。
「我知道。」
「是誰打的?」
「沒人打我,更沒人虐待我。這些傷痕,都是我自己不小心撞傷的,聽到沒有?嗯?」
華劍凜空餘的手,輕輕撫上他細長的脖子,五指微曲,若有若無地搭在他咽喉要害處
微涼的指尖,曖昧輕觸,受驚的肌膚立即泛起一陣雞皮疙瘩。
那個時候,蘇珣真的認為,隻要自己再多嘴一個字,眼前的年輕男孩就會瞬間化為黑色孤狼,將自己撕個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