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天氣太過熱情,烤化了城市的柏油馬路。所幸,剛放假他便獨自來到江南的一個小水鄉。才進村子,就感到一陣冷氣撲麵而來,從林間滲入的涼爽很自然的鑽入他的毛孔,令他的心情也跟著豁然開朗。
這裏的路十分曲折,一麵是山,一麵是水,兩米多寬的小路座落在半山腰處,沿著河水舒展開來。正在山窮水複疑無路的時候,眼前突然出現了大片的房屋,這些房子低矮,卻做工精致,屋外堆放著各種農具,房簷下整整齊齊的壘著煮飯用的木柴。
在這些樸實無華的房子中,有一抹瞬忽即逝的紅映入他的眼簾。走近一看,原來種滿了玫紅色的小花,不由地向花的主人說明來意,求得在這裏暫住幾日。
傍晚,坐在門前看風景,遠處有個女孩匆匆向他走來,女孩一身白裙勝雪,衣袂飄飄,餘暉斜照在她的臉上,仿佛就連夕陽也忍不住要多看她幾眼。一向自恃清高的他看著走近的女孩,竟瞬間失神。女孩看到他,也有些訝異,卻仍然頷首低眉,微微一笑,走進了他身後的小屋。她的臉很白,嘴唇也沒什麼血色,這一笑,就像一幅淡淡的素描印入他的心間。
他正感歎道,在這小地方怎麼會有如此超凡脫俗的女子。那女孩就從木製的小門後探出頭來喊他進去吃飯。席間,她的父母一直和他交談,他們叫她丹蔻,而她低著頭默默吃飯,並無半句言語,這令他感到很失望。
飯後,女孩收拾桌子進廚房洗碗,大人們三三兩兩地端著凳子在外麵乘涼,他呢,一個人躲在房間裏用手機上網,和陌生的女網友調笑。
山野的月光清幽柔美,把殘缺的美麗演譯得淋漓盡致,月光下的玫紅小花微微顫動,讓在窗子裏觀望的他也有些憐惜。不過久多,一個白色的身影來到花前,不用猜,正是那女孩,隻見她小心翼翼的摘下玫紅小花,把它們搗碎塗在指甲上,她修長的手指像一尾尾雪白的銀魚,塗上丹蔻後,一下子變得靈動起來。接著她又輕沾了一些花汁抹在嘴唇上,原本毫無血色的臉頰竟也變得神彩飛揚,姍姍可愛。“丹蔻,丹蔻”他情不自禁地輕喃道,不知是喚人名,還是喚花名。
第二天早上,他早起,想細細看她昨晚的妝容,而她雖換成白衣黑褲,卻依舊臉色蒼白,不施丹蔻,這讓他再次失望起來。他按照原計劃來到河上漂流,坐在皮伐艇上看水花濺起,正如她飄動的衣袂,想起昨晚所見,不由得疑是在夢裏。然而,腳下卻傳來鑽心的疼,他來不及起身便失去了知覺。
醒來的時候已是晚上了,看到女孩坐在身旁反而十分驚喜。她搗著花汁告訴他他被蛇咬傷了。他心裏一陣不開心:我被蛇咬了你居然還有閑情塗指甲。她卻全無查覺地取出搗爛的玫紅小花為他敷在傷口上,一邊說道:“這是鳳仙花,就是我家門外種的那個,它可以用來塗指甲,也可以用來治蛇傷,所以又叫指甲花和蛇花。”說完還特意塗了一點在指甲上給他看。
他一時玩性大發,笑道:“那你也給我塗一點嘛。”她正色道:“你還是不要塗吧,這花汁的顏色會滲透到指甲裏,就算用洗甲水也去不掉,除非長出新的指甲來。”他堅持。於是她給他右手的拇指塗上丹蔻。
他看她對自己還算好,不覺放肆起來,盯著她澄澈的眼睛壞笑道:“你這麼晚了還待在這,不怕我吃了你啊?”他以為她一定會臉紅,或者害羞得跑出去。可她居然是一幅恍然大悟的神情:“哦,是啊,你餓了呢,我去給你煮麵吧。”說完就走進了廚房,全然沒有聽懂他話裏的意思。這讓他相當的鬱悶卻又無可奈何:唉,怎樣的男子才配得上她這樣美麗嫻靜卻又單純幹淨的女孩呢?他為自己的剛才的言語感到汗顏。
蛇傷一好,他便提出要回家去,她父母怕他再出意外也沒挽留。隻是她,眼中多了幾分不舍,在他離開的前天晚上,她來到他的房間,唇上指尖盡是丹蔻,鮮紅如玉。她輕解衣衫,他沒有碰她,為她穿好。她眼中含淚,他低頭不語。
坐在離開的車子上,想著她一身白裙勝雪,自己怎舍得觸碰,他覺得自己近她一尺,便是對他多一分褻瀆。看著自己拇指上溫潤如初的丹蔻,他輕聲自語道:“丹蔻,等到什麼時候長出新的指甲,我才能忘了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