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逃離殘酷的現實之後,從沒想過自己還要回來。若不是青玉案那個任性到勇敢的女人,卸下自尊自傲的卑微麵具苦苦哀求她,她才不會帶她來魔界。

然而,來魔界隻是第一步罷了。她要救的男人被關在皇城密牢最頂端的湮滅之牢裏。要進入那個牢獄,就必須得到魔使大人親手所寫的獄令。妄圖竊取他人的獄令也隻是徒勞,獄令一旦轉手就會失效。

“讓我見識一下不死狀態下的你吧,老哥。”玫瑰梅再次向兄長揮起狼牙棒,“這場勝負,就以湮滅獄令作為賭注。”

“哈哈哈!”破陣樂笑了。就像多年前第一次聽到玫瑰梅向他傾訴做一個普通人的夢想時一樣得嘲笑。太天真,太幼稚了。玫瑰梅啊……哼,我們不死族決鬥的結果,隻有生或死,沒有勝負!但是這場戰鬥不論誰生誰死,你都絕無可能超越於我!

“也好,就讓我看看你五年來修行的成果吧。”破陣樂擺開架勢,卻根本沒打算以不死形態應戰,他可不會在弱者身上浪費決鬥。無法應對與死亡角逐的不死族敗類,就由他來肅清!

“啊——!”

破陣樂單手握住了破空而來的狼牙棒,粗重鐵棒掀起的氣浪就像鋸齒狀的刀刃般紮進了他的手心。雖然玫瑰梅現在的招式融合了很多劍招在內,是受了六公子的影響,但是她的作戰風格依然不變。就像小時候,第一次拿起武器那樣,一言不發,麵無表情得發出震天撼地的攻擊。而被這種攻擊點燃,熱血沸騰發出呼喊的,正是破陣樂自己。

五年的時間……五年對於魔族人漫長的生命而言固然短暫,但玫瑰梅卻取得了不小的進步。

“嗬嗬嗬……剛才這招,是‘殘影’吧?”破陣樂包容而又讚許得笑著,殘影劍,傷人的不是劍刃,而是劍掃過時暫留的陰影;就像回憶,明明已經停留在過去,卻如影隨形刺痛人心。

玫瑰梅輕輕抽開了被破陣樂握住的狼牙棒頂端。血液和碎肉粘連的粘稠聲代替早已不存在的疼痛,提醒著破陣樂他的右手已經被狼牙棒搗成了一團肉醬。

看來現在,有必要讓他無知的小妹見識一下,什麼是真正的殘影!

察覺了破陣樂的意圖,玫瑰梅在身前揮舞著狼牙棒形成防護屏障,任何東西隻要一接近,就會被高速飛動的狼牙棒切成碎片。但是,冰冷的鮮血卻像找準了屏障的縫隙一般,一滴滴,一股股得“啪啪”甩在她臉上,衣上。難道——

玫瑰梅抬頭怒視,她的頭頂已經有千萬個透明的人形圍繞著她跳動,盤旋,卻不接近攻擊。不,既然破陣樂拳上的鮮血可以接近玫瑰梅,那麼他的攻擊一定也……

“啪。”玫瑰梅的後背著了破陣樂重重一拳,她手上一鬆,小腿很快挨了重重一擊,膝蓋彎了下來。輕微的傷痛並未影響玫瑰梅的戰鬥狀態,她的狼牙棒舞作旋風,飛快得追逐空中的殘影。紫黑的瞳子中,敵我卻在火光的映襯下漸漸模糊,分不清是狼牙棒追著殘影,還是殘影追著狼牙棒。

玫瑰梅忘我得戰鬥著,卻不知這漫天殘影中,早已沒有破陣樂的實體。他正藏身於房梁上,冷漠得看著小妹一個人的戰鬥。

玫瑰梅……破陣樂心中默念著,這是甘甜的汁水,是美味的幹果,是他小妹的新名字。“梅花三弄”、“六公子”,這是她拋棄種族之後獲得的可憐羈絆。若他早知如此,五年前的那天,他斷然不會放他最小的妹妹走,交到那幫不可靠的人手裏。

分別的那天,隔著包圍皇城的大火,破陣樂隻能在火焰抖動的瞬間,看到玫瑰梅的背影。她那個樣子,就像灼熱火焰下的灰燼似的無力。

“你去哪兒?”

“我要走了。跟著六公子,去尋找普通人的生活。”

“普通人?你別傻了。若不是魔尊大人遵守與天界之間的約定,六公子,還有其他人界雜魚休想活著離開!你跟著那些弱小的人,隻會變得和他們一樣弱小!”

“我從來沒說過要追求強大。我不想變成怪物。”

“嗬!怪物?一直以來,你隻把不死族的光榮看做怪物?摸摸你頭上的魔角吧!現在的你在人類眼中已經是怪物了!不管你以後變成什麼樣子,永遠都是!”

“無所謂。我不在乎別人怎麼看我。但是老哥,今日,我就與你立下約定。等你變成怪物之後,我會回到魔界,親手殺了你。請記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