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 嘔吐醫話
滾痰丸治嘔吐歐陽寶霓
1963年冬初，有患者李某，嘔吐不止2個月餘。雖經西醫多方檢查治療，未見顯效，而邀中醫診治。查麵容憔悴，唇幹發枯，形體羸瘦，精神萎靡，嘔吐不止，湯水難下，舌紅，苔厚微黃而稍膩，脈沉細而弦。我采用胃病的常規療法，用赭石湯鎮之，半夏湯止之，黃土湯溫之，都沒有解除病人絲毫痛苦。我把病曆反複看了幾遍，百思不得其解。深夜獨坐，再予思考，頭痛醫頭，腳痛醫腳，乃醫之大忌。一味在胃病上躑躅，在嘔吐裏凝思，何能奏效？緣末求本，“脾為生痰之源”，病程日久，頑痰膠滯，蘊而化熱，飲食入胃，痰食相拒，致嘔吐。參此病人脈證，以及常規治療無效的情況，其嘔當是正虛邪實，實熱老痰作祟所致。《丹溪心法附餘》所錄王隱君的“滾痰丸”，正是清熱瀉火、重墜頑痰之方。方中礞石降伏匿之痰，大黃通下行之路，黃芩清濕熱，沉香降逆氣，與此證相投。遂用此方治之，藥下獲效，嘔吐漸止。月餘，李某飲食漸增，麵色紅潤，重返工作崗位。
黃連蘇葉湯治嘔吐陳庚吉
幾年來，筆者用黃連蘇葉湯治療嘔吐，取得較好效果，感到小方可貴，不可輕視。
黃連蘇葉湯出自薛雪《濕熱病篇》。濕熱證，嘔惡不止，用黃連0.9～1.2g、蘇葉0.6～0.9g，兩味煎湯，呷下即止。
黃連不但苦寒治濕熱，且能降胃火之上衝。蘇葉味甘辛而氣芳香，通降順氣化濁獨擅其長，然性溫散，與黃連配伍有辛開苦降之功。胃氣以降為順，濕熱蘊阻於胃，而致胃氣上逆，故嘔惡晝夜不止。《黃帝內經》病機十九條謂：“諸逆衝上皆屬於火，”故用黃連、蘇葉清化濕熱，降逆上之火。此方藥簡，量輕不及錢，但止嘔之力強。對嘔惡不止的患者，以此方煎之少量頻服，屢試屢驗。
如症狀偏寒者，本方加生薑3片，伏龍肝泡水煎藥服之。
嘔吐治驗陸大宬
李某，患嘔吐半年餘，每食後半日許嘔吐，為未消化之物，無腐穢氣味，胃不痛，腹不脹，大便三四日一行，不燥結，渴不喜飲，小便清多黃少。曾經某醫院化驗血、尿，鋇餐透視，均無異常，治療無效，轉服中藥。屢用香砂六君子、附子理中、藿香正氣，生薑半夏湯等皆罔效，後邀餘診治。視之，久病麵容，精神倦怠，舌苔淡紅，診得兩關尺脈沉而弦細，兩寸脈皆澀而大，辨為命火虛衰，不能溫養脾土，脾胃運化無力，故原物吐出。遂以崔氏八味丸，改用湯劑加味：熟地黃30g、山藥24g、山茱萸24g、澤瀉10g、牡丹皮10g、茯苓10g、熟附片9g、肉桂6g、砂仁12g、赭石15g，水煎服。其戚某略知醫，恐方滋膩，有礙病情，餘謂不然，此證本屬腎虛，應擬八味丸，補腎之陰陽。命門火衰，必於水中補火，佐以砂仁、赭石，寓有防膩止吐之意。藥後，3劑病輕，十餘劑而愈。
常法能治怪病劉仁慶
時在1984年早春，遇一女性患者，姓張，68歲，腹內脹痛有塊已2個月，近日頻頻嘔吐，大便由腹瀉轉為數日不行，類似關格，而小便艱澀。經X線檢查，診斷為“節 段性腸炎”，建議手術治療。病人因年老體弱，拒絕手術。脘腹痛起於2個月前進食冷羊肉之後，至今時覺腹中冷痛，且覺積塊逐漸增大，肢冷畏寒，喜熱敷，熱敷少時又感煩熱惡熱；察其舌質淡，舌苔白厚而膩；診其脈沉細無力。審因辨證為：素體虛弱，命門火衰，不能溫煦脾胃，在過食寒涼油膩之後，胃氣大傷，水穀不化，中樞不運，陰陽不能相榮，乃發為類似下關上格之病。
餘用溫補脾腎、行氣消積、轉樞通陽之法，以期陰陽相交，氣機通暢。方用右歸飲加減：山茱萸15g、茯苓10g、焦白術15g、山藥12g、幹薑6g、杭白芍12g、附子10g、黨參15g、肉桂7g、川花椒7g、木香10g、萊菔子10g。前方服3劑後，腹脹痛明顯減輕，嘔吐停止，且能稍進飲食，大便已行。察其苔仍然白厚而膩，可知中陽不振，塞濕凝滯較重，上方去木香、萊菔子，加蒼術15g、厚樸10g，以加強燥濕健脾之功，又進6劑，諸症明顯減輕，飲食稍增，精神明顯好轉，可自己扶杖行走，但苔仍白厚而膩，脈沉緩無力，故仍用上方加白豆蔻10g、薏苡仁30g，以加強化濕之力。連進15劑，舌苔始化，患者體溫、大便已恢複正常，自覺痛苦消失，行動自如，後以上方化裁又進10劑，諸症悉除，能勝任一般家務工作。是病“節 段性腸炎”，餘按中醫辨證施治的常法，始終抓住脾腎陽虛、寒濕凝滯、中樞不運這一病機立法處方，隻服中藥三十餘劑，頑疾告痊愈，且隨訪至今，未見複發。
祖傳驗方治嘔吐賀方禮
嘔吐一症，多因脾虛痰阻所致。餘臨證每用祖傳驗方［由半夏10g、粳米一撮、食鹽15g、鴿子屎12粒（打碎焙幹）組成］治療，效果頗好。
如劉某，年過半百，1978年8月在衡陽醫院行胃潰瘍修補術，術後半月餘，每天食後嘔吐白痰，不欲飲食，經西藥治療效果不佳，遂來我院求診。餘視其舌苔薄白、脈弦滑，一派脾虛痰濕之象，投以上藥用開水衝服。患者連服2次，嘔吐即止。
吳茱萸湯治療反流性胃炎杜鈺生
胃大部切除術後，並發反流性胃炎是胃外科常見的並發症。其臨床表現為膽汁性嘔吐，製酸藥或進食不能緩解的上腹痛及體重下降等症。此證最早出現，可在術後一周，亦可出現在幾個月乃至術後20年之後。本證一般經內科保守治療不效時，需作外科手術治療，病人痛苦較大。
餘在臨床上用吳茱萸湯治療胃大部切除後的反流性胃炎，獲得了較滿意的效果，現舉一病案說明。
1983年7月治一劉氏老婦，因潰瘍病合並出血，急行胃大部切除及胃十二指腸吻合術，術後兩周病人開始出現上腹部疼痛，嘔吐膽汁及發黏之涎沫，食後症狀加劇，飲食量極少，體重日漸下降，精神萎靡，臥床不起，服製酸劑及解痙藥物後，上腹痛、嘔吐不減，舌淡苔白膩，脈沉而弦細。據此脈證，考慮胃腸手術後體質虛弱，厥陰寒邪上逆而致。經胃鏡檢查及臨床表現，診斷為胃手術後並發反流性胃炎。投以吳茱萸湯治療，方如：吳茱萸10g、黨參15g、生薑5片、大棗5枚。每日1劑，水煎至200ml，頻頻溫服。服1劑後腹痛、嘔吐明顯減輕；3劑後腹痛、嘔吐已除，食量漸增；又連服6劑鞏固療效，精神好轉，體力因飲食增加而逐日恢複，下床活動；後以調補氣血之十全大補丸收功。經1年後隨訪，嘔吐未見複發，全身情況良好。
此案雖不足以論證吳茱萸湯治療所有的反流性胃炎，但如能辨證確當，抓住陰寒上逆，口吐涎沫這一關鍵，投以吳茱萸湯是非常有效的。從此案治療外科術後並發症中，我們得到較大啟示，即中醫中藥在治療現代外科手術後並發症方麵，是大有用武之地的，可以在這一領域中填補國內外空白。
師古不泥古，經方起沉屙班世民
為醫之道，當師古而不泥古，知常達變，融彙貫通。前賢為醫門立律，集臨證之所得，警誤治之所失，遂乃立書《黃帝內經》。至張仲景“博采眾方”，撰用諸說，為“《傷寒雜病論》合十六卷”，始集辨證論治、理法方藥於一書。其方嚴謹，用藥精當，所傳之方為曆代醫家所推崇，沿稱“經方”。倘辨證精確，投之於病，則每效如桴鼓。
然歲月光陰，時移人換。且人體有素質不同，何況疾病錯綜，九州方圓，南疆北域，縱橫萬千，風水各異。經方實難盡治百病矣。蓋諳熟醫經，“庶可以見病知源，若能尋餘所集，思過半矣”。此實乃仲景立說之本意也。
餘行醫四十餘載，時誦醫經。每於臨證，細加體會，變通經方，鮮於不效。僅以治反胃寒嘔為例敘。餘於6年前治一中年婦女曹某，言稱曾在沈陽某醫院就診，始朝食暮吐，後則嘔吐頻繁，甚則食入即吐。診斷為“幽門梗阻”醫生欲施刀以解，無奈患者因恐懼而拒絕。隻得保守治療，並以輸液維持多日，苦不堪言。經人介紹求餘診治。證見其麵色白，倦怠無力，喜暖惡寒，頻欲嘔吐，上腹飽滿，舌質淡苔厚膩，脈微而弦。四診合參，此為中焦寒滯，脾胃升降失司，即陽明寒嘔也。宗仲景之法，以吳茱萸湯原方加三蔻（草豆蔻、紫豆蔻、草果）投之。1劑嘔輕，腹滿銳減；2劑吐止，諸症漸退。遂感饑餓，向女索食。竟頓餐麵條4兩，仍嫌不足。眾親皆愕然，慌延餘請定奪之。餘謂之曰：大病初瘥，脾胃尚弱，驟然暴食，有損無益，當節 度。病家言然，守前方再服兩劑，諸症霍然，飲食如常。病者親屬皆雀躍而稱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