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時元王朝的國廷上,正是奸相撒墩當國,這個亡國的色目人大奸相整天隻知道剝吸民脂搜刮民膏。可憐百姓們被苛稅重捐弄得走投無路,於是紛紛落草,並在很快的時間內,就發展到了占地奪城的程度。而這個輝煌一時的超級大帝國,眼看著自己這座大一統的錦繡山河,被瓜分得四分五裂,卻就是不肯降低稅賦。在元代的稅賦中,最重的要算鹽稅了,元朝在世祖忽必烈的時候,經由理財家安不哥提議加重鹽稅後,這項議案順利地得以通過,從此元王朝就將鹽捐視作大宗的收入。這一稅賦製度傳到元順帝手裏,他手下那些本來就上下搜刮的貪官汙吏,對此就更是不會手軟。結果官吏對販鹽的稅賦越是重,販鹽的就越是要私運;走私的越多,一經被官廳捕獲,處罪也就越重。朱元璋的舅父郭光卿作為鹽販的首領,自知做這種危險生意是將軍難免陣上亡,在他的數千徒子徒孫中,被官廳捉去治罪的已是不少了,可他已然箭在弦上,想回頭罷手是不可能的。
滁州與鳳陽相去不遠,那一天,郭光卿的幾十艘鹽船,駛過鳳陽地方,被鳳陽守備李忠孝得了消息,帶了五六百個兵丁,去了就把幾十艘鹽船全部扣留。憤怒不已的郭光卿星夜趕回滁州,到了鹽篷裏,將鹽船被扣的事,向鹽販們宣布了,眾人聽說,個個怒不可遏。
“現在國家的稅賦這麼重,叫咱們小民如何負擔得起!?咱們口裏的食兒被貪官汙吏們奪光了,將來咱們就都得做餓殍呀!”郭光卿話猶未了,眾頭目中一個叫耿再成的便高聲大叫道:“官吏既然要咱們的性命,咱們不能不自己保護自己。依我的意見,今天晚上就殺進滁州去,奪了軍械,再連夜殺到濠州,把鹽船一齊奪了回來,豈不比坐在這裏等著受罰受罪好嗎!?”
郭光卿聞言倒躊躇起來,說:“這可是滅族的事兒呀,關係未免太大了,大家還是想一個萬全之策吧。”頭目郭英、吳良齊聲說道:“郭首領不必過慮,我們現有一個好計,不曉得首領肯照辦嗎?”
郭光卿忙問什麼好計,郭英指著吳良說道:“吳大哥有個結義兄弟,姓郭名子興,現在離此十裏的牛角崖落草,手下也有一千多人。他平日裏很有大誌,咱們今天就派人去邀他前來,舉他做個首領,索性大做起來,成者王侯敗者寇,轟轟烈烈幹它一場,首領以為怎樣?”郭光卿欣然同意,立時便派吳良前去請郭子興下山,共同舉義。
當時的鹽篷和兵營差不多,都是鹽梟居住的。誰知郭光卿他們商議的時候,事機不密,被一個在州尹衙門裏當差的聽見了,他慌忙趕到滁州的州尹署中告密。州尹陳桓忙忙打轎,黑夜裏來謁見滁州參軍陸仲亨,陸仲亨也不敢怠慢,立時點齊本部人馬五百名,銜枚疾馳,飛奔到了城外,將鹽篷四麵團團圍住後,兵丁們就大刀闊斧地殺進鹽篷去。
郭光卿從夢中驚醒過來,看見鹽篷外火把燭天,人聲嘈雜,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的他忙跳起身來,從架上抽來一杆大刀就衝了出去。他提刀剛奔出帳篷門,劈頭正與官兵相遇,郭光卿一見,立時反應過來,知道是走漏了消息,官兵來捉人了。此時此境,他知道隻有拚死衝殺,或許還有一條生路,於是就仗著一口大刀,如猛虎般殺將出去。
郭光卿砍開一條血路,衝出了鹽篷,隻見他手下另一個極為重要的頭目鄭三,早已變成了屍首倒在那裏。郭光卿這時已顧不得許多,要緊的是趕快逃脫了這裏,以便去照料家中。他才走了十幾步,瞧見官兵正圍著郭英在廝殺,陸仲亨手執長槍,親自來戰郭英,因寡不敵眾,看看郭英很是危險。郭光卿大喊一聲,大踏步趕將上去,幫著郭英,力戰陸仲亨。正打得起勁,忽然橫空飛來一刀,恰砍在郭光卿的右臂上,郭光卿疼得“哎呀”一聲,刀已撇在地上了。陸仲亨借此良機,一槍就向郭光卿的臉上刺來,郭光卿閃身剛躲過,不提防腦後又是一刀飛來,郭光卿的頭顱於是就利利索索地被砍了下來。
郭英見首領被殺,無心戀戰,虛晃一刀,回身便走;陸參軍馬上指揮兵丁策馬追來。郭英且戰且走,沿途碰著了耿再成和謝潤,都也殺得滿身血汙,大家不放心郭光卿的家,於是郭英安排了下一步的行動方案:“咱們且趕到首領家裏去,然後再召集起來弟兄們,等吳良回來,替首領報仇就是了。”謝潤連說有理,回頭見官兵已不來追了,隻呐喊著在鹽篷中捕人。
耿再成和郭英等匆匆趕到郭光卿家裏,卻見門戶大開,牆壁頹倒,屋中一片死寂,悄無聲息。三個人內外找不見一人,什物也拋得雜亂,箱籠顛倒。那些細軟物件,好似遭了盜劫一般,都被掃蕩得幹幹淨淨。這時又在夜裏,也沒個地方可以打聽一下情況,正在著急的功夫,幸虧郭光卿家裏的一個老仆,先是在慌急中躲藏在門後,及至後來他見了郭英和耿再成,認得是主人手下的頭目,就走出來垂著淚告訴郭英,原來州尹陳桓帶了官兵,把郭光卿家中老老少少都捕捉了去。郭英氣得大叫道:“這賊子如此狠心,等我捉著了他碎屍萬段,才算出了胸中這口惡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