裏麵的華枕繡衾間,雖然久旱逢甘露占盡半榻風光,卻是蓬門初辟,憲宗見這個雖美貌如二八佳人卻已年屆半百的老宮侍居然還是個處子,不禁很是憐愛,枕上格外溫存,兩人說不盡綢繆委婉和無限柔情,一時間如漆投膠,從此憲宗長居百花榭中,再也不到別宮去了。
入天闕窮秀才豔遇
這時京城裏,到處都在謠傳有個什麼夜鮫兒變作一個絕色美女,專門把青年男子攝去,京中那些紈褲王孫被攝去的就很是不少。到了精血吸盡後,就拋在荒野,這樣情況下,十有八九拋的就是死屍。當然更多的俊美少年在將死未死時,就被放了出來,若立刻請名醫調治,一般都還是有救的。被治活後,若是有人問他夜鮫兒的情況,卻都個個死也不肯說。於是京都裏的少年子弟多半躲在家裏不敢出門了,即使有不得已的事兒要出去,也非得有三仆四役跟隨不可。夜鮫兒知道人們防備她,就不攝本城人,而把目標定在了外地人身上。一時間,外鄉美少年在京失蹤的駭人聽聞的故事就又時有所聞。
陝西窮秀才吳紉西因家裏清貧,就來北京投奔他那做著員外郎的富翁舅父,可誰知他急急忙忙地趕到都下時,恰又正值他舅父外調江淮,撲了空的吳紉西無法再去尋舅父,因為他進京的資費都是挪借來的,且隻剛剛夠一個單程的,抱著既來則安的念頭,吳紉西暫時在京裏住下,慢慢地找機會吧。但旅居客邸太貴,於是他就去假定長安門外的荒寺安身。這座荒寺叫作青蓮禪院,建自唐代天鳳年間,寺中佛像頹倒,牆垣傾圮,隻有西廂的一個僧舍還能蔽風遮雨。吳紉西好不容易找著了這麼個橫豎是不要錢的所在,就心滿意足地把行裝搬進僧舍。
艱苦中的吳紉西很發憤,每天晚上掌燈讀書,不到三四更不肯就枕。那天深夜,吳紉西正在誦讀聖賢書,忽聽外麵的頹牆下,瓦礫窸窣作響,吳紉西探頭從窗內望去,借著月光看見對麵倒下的牆缺上,立著一個皎發蒼蒼、頷下卻中心濯濯連一根胡須兒也沒有的老頭兒,背著手在那裏聽他讀書。
那老頭兒一見彭紉蓀不讀了,就離開牆缺走了。如此一連四五天都是這樣,後來那老頭兒逐漸走近窗口,不時地向窗隙中偷看吳紉西。
不知他是人是鬼,疑懼中的吳紉西嚇得不敢再讀書了。可是又過了三四天,那老頭兒聽不到吳紉西的讀書聲,就來叩門求見。吳紉西不好意思拒絕他,於是就開了門。誰知兩下裏一攀談,那老頭兒竟然談吐雋雅且學識淵博,與吳紉西談得十分投機,不過言辭之間,常有一種道家氣於不知不覺中流露出來。吳紉西於是就非常聰明地認定那老頭兒不在人之類。果然那天晚上那老頭兒就老老實實告訴了吳紉西,說自己是個得道的狐仙,現在天上經營著曆代的經史子集,因為天界將要曬曝書籍了,所以得暇到下界來遊玩閑散一下。
吳紉西一聽,就忙問他天上什麼樣子的,那老頭兒指手畫腳,一番天花亂墜的話,聽得個吳紉西心癢難耐,就提出也想到天上遊玩一番,開開眼界。那老頭兒笑道:“隻要有機會,這倒也不是什麼不可以的事。隻是你若到了天宮裏,切莫動凡心就是了。”
又一天夜裏,天上星月無光,路上昏黑得不見對麵行人,那老頭兒就在這樣的時候忽然匆匆跑來,笑著向吳紉西道:“上天的機會到了,咱們快走吧!”吳紉西在極度的興奮中稍稍有點感覺掃興的地方,那就是如果月明如晝就好了。可那老頭兒卻不以為然告訴他,“你看下界這樣昏暗,天上卻依然是星月皎潔,光亮如白晝的!”吳紉西似信非信地隨著他出門,才走了百來步,那老頭兒就嫌吳紉西走得太緩,一把拖了他的衣袖就疾行快奔起來。
本來外鄉人吳紉西對於京中的道路都不熟悉,更何況是天上的路呢,於是吳紉西就隻管跟著走,走得他幾乎上氣接不著下氣。走了半天,那老頭兒忽然喝了聲:“快閉上了眼,天闕快要到了!”待他緊閉了雙目,跟著走了不一會兒,就感覺鼻中碧草青香,身子卻開始頭重腳輕起來,真好似立在雲霧裏一般,且耳畔一陣陣嘩嘩濤音一般的風響聲,吳紉西又驚又喜,他早就聽人講過,和仙人駕雲是不可以開眼瞧的,否則就要從半空裏跌下來,正這樣想著,一陣香氣撲鼻,然後他就昏昏沉沉地睡著了。
待到吳紉西醒來睜眼瞧時,那老頭兒早已不見了,而他則坐在一張繡緞椅上,兩邊立著四個絕色的美人兒,見吳紉西醒了,一齊格格地笑起來:“好了!可算醒了。”看吳紉西呆呆地發怔,搭訕著問道:“和我同來的那個老人家哪裏去了?”四個美人兒又都笑著說道:“我們這裏的老人家多著呢,不知誰是和你同來的?”吳紉西一下子就給問住,仔細一想,自己和那老頭兒締交了一個月,倒從不曾問過他姓名。